对于李素,李泰向来是比较轻蔑的。李素的出身只不过是江南苏州吴县偏僻的一个农户。作为皇子的他,惯来讲究血统出身,天下能入他眼者除了父皇外,便只有那些千年的世家门阀了。而李素这个田舍郎出身的家伙,仿佛让自己被命运之神诅咒了似的。这段时间一连串的倒霉事里,李素的影子总在里面若隐若现……当听到对面的马车是李素的,李泰脸色一寒,心中顿时怒火高涨。都是你!害我落得如今这般境地,都是你!“孤的光阴何等宝贵,岂能因一介村夫出身之人而浪费?”“来人,仪仗集队。”“给孤冲过去开道!”李泰躺在马车里,冷冷地下令。车外负责仪仗的是魏王府率卫将领,将领接令后不由有些发愣.抬眼看去,对面李县侯的车马已快退到坊门外,只消再等片刻便可通过。这个时候魏王殿下却忽然下令冲过去……见过撕破脸的,没见过这么撕破脸的。将领犹在愣神时,马车内的李泰冷声催促道:“你还在等什么?”将领一凛,急忙抱拳应命。策马赶到仪仗前方,高举双手,朝对面李素的车马虚空一劈:“魏王令,冲过去,开道!”轰!百名魏王率卫将士令出身行,策马朝李素的马车冲杀而来。百来人的骑兵队伍看似人不多,但魏王率卫所属皆是禁军中的精锐!狭长的街道上,百人的冲锋竟也显露出千军万马的气势!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李素和李才扭头,不由大惊。轰的一声,百人骑队擦着李素的衣袍冲过去。开道的意思,就是开道。李素的马车仍在缓缓后退,车夫却被吓傻了。眼睁睁看着骑队朝他冲来,李素急忙扬声道:“跑!别管马车!”车夫终于回神,浑身一激灵,接着双手抱头,不顾形象地原地横滚过去。刚滚到路边,骑队已杀到,李素那辆双马并辕的马车在骑队将士眼中不堪一击。为首十余人拎起手中的铁镗,长锤等兵器,狠狠地朝马车车顶砸去!一下又一下,片刻间便将马车砸成了碎片。最后一名将领模样的中年汉子忽然拔剑狠狠一刺,拉车的两匹马被刺中了脖颈。凄厉地悲嘶两声,马儿最后颓然倒地……从骑队骤起发难,到马车被砸,马儿被刺死,期间的过程说来话长。其实不到半炷香时辰,一切便已结束。此时,街口的路旁,马车只剩下了一堆木屑和残片。两匹壮马倒在血泊中,犹自不甘地微微抽搐。骑队完成了任务,不出一语往回走。将领策马赶至李泰的马车外,抱拳道:“禀殿下,道路已清。”车内沉默片刻,传出李泰冷冷的回答:“启行。”李素:“……”此刻,街道两旁的百姓和商贾早已目瞪口呆,却没人敢发声。见魏王仪仗车驾又徐徐启动,众人纷纷凛然退到一边。有胆小怕事的甚至直接窜进了路旁的店铺内,而姑苏县候的一众下人却早已义愤填膺,尤以李才为甚。“欺人太甚!”“还没当皇帝呢,竟已如此跋扈!”李才目露杀机,布满老茧的大手一扬,招呼着身后的下人纷纷拔刀。对面缓缓启行的魏王仪仗,见李家部曲拦在路前拔刀相向,不由大怒。也纷纷抽出兵器,两拨人马在街心相隔十丈遥遥对峙!“大胆狂徒!”“冲犯魏王銮驾是何居心?”将领扬剑喝道。李才凛然而上,大声道:“某等只想讨个公道!”“魏王便可为所欲为么?我家侯爷所犯何罪,竟被魏王仪仗公然打砸马车!”“呸!你也配问魏王?”“滚到一边去!”李素自事发后便一直面无表情,脑中无数念头闪过。再看了看自己和下人、车夫们并无人受伤。脸颊抽搐几下,扬手沉声道:“李才,都给我退回来。”“不可犯驾!”“表兄,这些人太欺……”话没说完便被李素打断,李素厉声道:“都退回来!”李才等人不得不领命,悻悻退回到路边。李素面朝李泰的马车笑了笑,很奇怪,连他都不知道此时自己居然为何还笑得出来。“臣驭下不严,望魏王殿下恕罪。”“殿下请行!”马车内的李泰听到李素那道讨厌的声音,眉头不由皱了皱。目光愈发阴冷,却没有说半句话。很快,魏王府仪仗簇拥着马车,趾高气昂地从李素面前经过,一路畅通地走了。经过李素身边时,马车一侧的帘子忽然掀开,露出李泰那陈阴柔冷森的脸庞。李素面带笑容,躬身行礼。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碰撞之下,激起阵阵火花!相视片刻,二人又忽然同时一笑。撕破脸的笑容,大抵便是如此了……看着马车走出老远,李才恨恨地道:“表兄您为何拦我?”“这条街上还有我不少混江湖的兄弟,就这百来号样子货,弟弟出手便将他们收拾了!”闻言,李素眼也不抬,淡淡地道:“收拾他们之后呢?”“你以为魏王大驾是可以随便冲撞的?”李才一滞,不甘地跺了跺脚。而在魏王依仗的马车内,李泰隐隐有些不安。刚才砸了李素的马车,杀了他的马,确实出了口久抑的恶气。马车被砸成碎片的刹那,李泰只觉满心欢畅,连疼痛多日的腿都好了许多……然而,事毕之后。李泰心中却忽然泛起了淡淡的悔意。长安城谁都知道,李素这个人不好惹!本来就被父皇李世民打断了腿,腿还没好,转身又惹了事。李泰这时也觉得自己有点冲动了,如果李素拿此事作文章。在朝堂上闹将起来,恐怕李泰会再次付出代价……更何况,李素名字里虽然有个素字。可天下人都知道,这家伙真不是吃素的!就算他不闹上朝堂,李泰也不得不担心他会另出阴招。出阴招的结果,也许会被闹上朝堂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