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聚会的都是李泰的熟人,无论好人还是坏人,身边终归有几个朋友的。有的朋友争气,有的不争气。很不幸,李泰身边围绕的朋友里面争气的人委实不多……第一个是杜荷,心高才疏,他是名相杜如晦的次子。尚城阳公主,被封驸马都尉,爵赐襄阳郡公,官至尚乘奉御。所谓尚乘奉御,名字听起来很拉风,一看这四个字便透着浓郁的高大上的气息。可是它的职司却并不如名字那么高贵……事实上,这个官是管马的官,皇家的所有马匹都归他管!从皇帝出行的仪仗用马,到皇帝亲征的战马,再到各种场合所用的各种马,都归他管。如果一定要打个比喻的话,这位杜奉御的地位,大抵相当于孙悟空曾经当过的弼马温差不多。位卑官微,妥妥的事业低谷期……第二位客人名叫赵节,是李世民的妹妹长广公主之子。其父赵慈景,是早期跟随李渊起兵反隋的功臣之一!后来早故,长广公主带着幼子赵节奉旨改嫁杨师道。而赵节也被赐了一个扬州刺史的虚衔,属于有官无权的纨绔子弟。第六位客人是老熟人,汉王李元昌。这家伙除了一个王爷的头衔以外,没什么好介绍的。如果一定要给个评语,唯有两个字最合适。坏人……主要的客人便是这六位皇亲国戚,都算是李家皇族里的人。而另外两位客人不是皇族中人,一位是李泰的心腹侍卫,有个颇像非主流网名的名字,名叫冯干。另一个名叫李颜,是曾经隐魏王李建成的属官,现掌管宿卫,任左屯卫中郎将。就这样,五位客人便成了李泰谋划造反大业的骨干成员。六个不争气的纨绔子弟,再加一位有勇无谋的武士,仅有一位真正有分量的,掌管部分兵权的中郎将李颜。说实话,这个造反班子实在是弱爆了……夜里的寒风有些凛冽,可亭内六人浑然不觉。他们神情凝重,凑在一起商议着这件生死攸关的大事。“左屯卫已收买了四位都尉,一位中郎将,昨夜臣秘密见了他们。”“他们已承诺,愿为魏王殿下效死……”李颜压低了声音,悄声道。闻言,李泰等五人两眼顿放光彩,对这个好消息振奋不已。“这几位将军能调动多少兵马?”李泰压抑着兴奋,低声问道。李颜犹豫了一下,道:“六千左右兵马,只是左屯卫大营在长安西郊,如何令这六千人进城却是个大.麻烦。”“更何况长安城内一百零八坊,坊间皆有坊官武侯和府兵驻守!”“纵然进了城,区区六千兵马仍是不够。”“对付城内守卫已然吃力,若攻至太极宫,恐怕再无余力矣!”李泰眉头一皱。武力造反,谈何容易?任何一个细节没思量周全,便是事败杀身的下场!区区六千兵马,对长安城周边以及城内数以十万计的戍卫军队来说,简直如飞蛾扑火般的不堪一击。冯干这时缓缓道:“殿下,魏王左右率卫的领军郎将,臣也试探过了。”“这些人说是魏王所属,实则全是陛下的心腹兵马,收买不易。”“至今只说动了两位都尉效命,此二人可在事发后煽动部将大营纵火,火起之时可掌三千兵马于太极宫前与左屯卫将士会合……”李泰仍深蹙眉头,很显然,这点兵马根本没有太大的用处。一旦事发,驻守长安城内外的戍卫军队可在一个时辰内将其迅速剿灭。见李泰愁容满面,杜荷轻声一笑,道:“殿下勿忧!臣以为,欲图大事,必须说动一位开国勋臣来助。”“他若愿为殿下效命,此事可成矣。”李泰身子猛地一挺,急声道:“卿所言何人?”杜荷环视一周,笑道:“侯君集。”李泰等人两眼圆睁,倒吸一口凉气。杜荷却不理会众人怪异的目光,径自道:“侯君集此人性烈而量小,当初跟随陛下南征北战,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此人曾任其左右两卫大将军,长安各卫军中门生旧部如云,可谓一呼而百应!”“殿下若能说得此人相助,只消他一声高呼,应者何止千万?”李泰两眼大放异彩,神色兴奋地搓了搓手,笑道:“若侯大将军真能可拉拢。”“孤可许他事成后封王列公,执宰六省,位极人臣!”“侯家世代永沐天恩。”语气一顿,李泰望向杜荷:“孤与侯大将军来往并不多,谁愿为孤说他来投?”杜荷笑道:“殿下勿忧,臣倒是认识一个人。”“此人名叫贺兰楚石,是侯君集的女婿,官居千牛。”“让贺兰楚石去说侯君集,再合适不过了……”翌日,傍晚。贺兰楚石登侯家门的时候,侯君集正闭门谢客思过。因为去年他去边境演武时,后面闲得发毛,随便挑了一个小国揍了一顿……等到贞观十一年四月回朝之后,便被李世民召进宫中狠狠的训诉了一番。毕竟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要反省!所以侯君集很老实的在家反省,已经反省了两个多月了……侯家闭门谢客,无数上门探望的旧友同僚门生都被拒之门外。但贺兰楚石却畅通无阻地进了门。贺兰楚石不是客人,他是侯家的女婿!侯府的后院厢房内,贺兰楚石见到了老丈人侯君集。翁婿二人在房内相对而坐,小酌小饮,画面非常温馨。然而,二人谈的话却与温馨毫无干系,反而掺着阵阵阴风。两个时辰,从下午聊到黄昏,翁婿二人没出过房门,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侯家的人只看见贺兰楚石走出屋子时满脸堆笑,不停转身朝丈人行礼。而侯君集依旧是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贺兰楚石走后,侯君集仍呆呆地站在庭院中,看着院中堆成小山似的一盆盆**。**是今日上午宫中送来的。每逢月末,李世民便有赏赐于臣子的传统,这早已是俗成的规矩!侯君集虽然犯了错,但李世民也没忘了他,赏赐侯家的**甚至比往月更多了些。看着那一株株摆放有致,迎阳怒放的金黄花朵,侯君集的脸色愈见阴沉。此刻的他,想起了贞观九年时的一件往事。那一年侯君集骑马入尚书省,因萦怀公事而失神,走过省门竟忘了下马。当时被李靖看见,李靖谓旁人说:“侯君集意不在人,来年恐有异志!”这句话侯君集一直记得很清楚。今日以前,每想起李靖这句话,他总是心中冷笑。然而,今日女婿贺兰楚石走后,侯君集再想起这句话时,却笑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