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金黄的**迎风招展。李世民并未忘记曾经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这位天可汗陛下对笼络臣子之心颇有独到之处。朝堂里是君臣,私下里却跟诸多文臣武将相处得跟朋友一般!平日里但凡有一些有趣好玩的物件,或是可口的吃食,李世民总不忘给这个赏一点,给那个赐一点。东西并不贵重,但其中的心意却比赐金赏银显得更为真挚!定定看着院子里的**,侯君集面容渐渐狰狞。忽然飞起一脚,将一盆**踢得粉碎!长安城依旧熙熙攘攘,繁华似锦,朝堂与市井每日重复着同样的生活。朝堂大臣为某项国策的制定吵得面红耳赤,市井百姓为两尺麻布的价格争得壮怀激烈。一切都在这种吵闹却平静的状态里日复一日,波澜不惊。没有任何人知道,在这平静无波的表象下,隐藏着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贞观十一年六月十五日,端午。这一年的端午节过得平淡如水,仍和往年一样,皇帝赐宴群臣。各大豪门家主聚集家人,包下园子,遍请同僚好友游园作乐。长安城内外大.大小小的园子倒了霉,早被各大豪门预定一空。尤其是长安城内的望北楼和原属皇林的南苑,更是被顶级豪门提前一个月竞相争抢!为了脸面也好,为了炫耀也好,能包下望北楼或南苑似乎已成了身份和话语权的象征。到了晚上,游园的客人渐渐散去,豪门大户的家人聚在一起饮酒赏月。文化高一点的大户即兴吟几首诗以添雅趣。文化低一点的,诸如程知节尉迟恭等武将家,则在月光下舞刀弄棒,虎虎生风。温馨祥和的全家赏月活动,生生被搞得如同万马军中斩将夺旗般杀气腾腾……端午节过后的第二天黄昏时分,仍是长安东市某条不知名的暗巷内。称心穿着一袭素净的长衫,眉目带着几许惧意,垂头立在巷子中间。巷子尽头,李才的身躯和脸庞隐藏在看不见的阴暗处。仿如鬼魅,连说话似乎都带着阵阵阴风……“约好每月月中定时来报魏王动向,为何昨日失约了?”李才冷冷问道。称心瘦弱的肩头一缩,惶然道:“贵人见谅,昨日是端午,魏王殿下邀友赏月,命奴作陪。”“从下午到晚上不得闲暇,实在无法脱身来见……”听到这话,李才点了点头:“倒也是实情。”“罢了,称心,我且问你,最近魏王有何异常动向?”称心肩头微微一颤,垂头恭声道:“魏王最近杜绝了女色,白日潜心读书,每晚邀友饮宴。”“奴实在看不出有何异常。”李才藏在暗处的眉头微微一皱,神情有些狐疑地扫了他一眼。“白天读书,晚上饮宴?”“陛下已动了废王之念,虽然暂且按捺下去,但并未打消!”“这个时候魏王竟然一点也不急,反而浑若无事般邀友饮宴,除此别无动作?”“称心,你当我好哄骗么?”李才的语气带了几分怒气,称心被吓得花容失色,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犹豫片刻,称心雪白的贝齿狠狠一咬,坚持道:“贵人多疑了,魏王委实没有任何动作!”“以奴看来,魏王白日读书,晚上饮宴,与友人谈古论今。”“应是魏王决意痛改前非,连魏王府诸多属臣都倍感欣慰。”“若魏王坚持下去,不消几个月,必能打消陛下废王之念,魏王的位置也就坐得安稳了……”李才冷笑:“魏王每晚所邀者何人?”称心一呆,脸色顿时有些苍白。李才冷冷一哼,语气森然道:“怎么?你是记不起来了,还是根本不想说?”称心神情惶然,连忙道:“所邀者六人,杜相之子杜荷,汉王李元昌。”“长广公主之子赵节……”“他们果真只是谈古论今?”称心摇头:“这个奴真的不知。”“每晚魏王殿下将酒宴设于湖心凉亭内,摒退所有宫女宦官,连奴也被挥退,任何人不得接近!”“奴实在无法得知他们说了些什么。”看了他一眼,李才冷笑:“谈古论今谈得如此鬼鬼祟祟,我倒是生平仅闻。”见称心惧意颇深的可怜模样,李才心一软,叹道:“称心,我知你不愿过这种两面六刀的日子。”“好在万事终归有尽头,过了这道关口,你以后也不必再这样痛苦过下去了!”“事毕我会给你足够享用一生的钱财,为你在家乡买地置屋,做个太平富家翁终老一生。”称心垂头唯唯应是,脸上却不见任何喜色。李才心情愈发沉重,连他这个粗人都看出来,称心已陷进去很深了。以前或许是身不由己,如今已是心不由己……他爱上李泰了。不知什么时候,巷子阴暗的角落里,李才的身影已消失不见。称心仍痴痴站在原地,抑忍已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白净的脸颊蜿蜒而下。李泰每晚湖心凉亭所谓的邀友饮宴,称心并非全不知情。他是李泰最信任的人,李泰纵有隐瞒,称心却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出大概。越明白真相,称心越惧怕。他知道李泰已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拉都拉不回的不归路!这条路的结局或许辉煌一生,或许是人头落地。连他这个出身太常寺的乐童都看得出,区区几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聚拢一起商议造反,是多么不靠谱的一件事。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李泰看不清楚,他每天都处于兴奋之中,每天都在兴致勃勃地盘算造反逼宫。以为效法他的父皇,便成功且漂亮地再次复制一出玄武门的戏码。千古以还,玄武门之变的戏码,演成功的只有一出,容不下第二次。称心今天对李才说了谎。他知道李才对魏王没有善意,他想保护李泰。对一个出身太常寺的卑贱乐童来说,这条末路尽管不长,但他愿陪他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