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李颜犹豫片刻,不禁咬了咬牙。带兵离开左屯卫大营开始,便意味着他已公然反了大唐君臣!不管这场大火是什么来历。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大军已进城,魏王殿下和他都没有退路了。“传令将士们急行军,快速穿过永宁坊,直赴朱雀大街!”“迅速封死太极宫朱雀门,含光门与城内街口,狙击增援太极宫的禁军。”“只消苦战两个时辰,魏王殿下大事可定矣!”“遵命。”军士们异口同声大喊。魏王府,偏殿。魏王左率卫右郎将常望已全面接管了魏王府防务,代价是数条人命。常望率军控制了魏王府大门后。李泰便出现在门内西侧小校场上,以魏王的名义下令所有魏王府的宦官宫女和禁军聚集于校场。然后常望领军将校场包围,对仍处于懵然状态中的宦官和禁军们举起了刀剑……接下来的结果很简单。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常望顺利掌控了魏王府,原本的魏王府禁军一个都跑不掉。归顺或屠杀,只有两条路可走。清理过后,常望整军,准备朝太极宫进发。李泰对他赋予重望,常望和麾下数千将士,今晚将扮演当年玄武门之变时李世民直属军队的重要角色。而左屯卫的李颜则率军狙击援军,给常望留下充足的时间进攻太极宫!只要把父皇控制住,无论死还是活,李泰都能名正言顺的踏着满地鲜血登基称帝。时至今夜,李泰终于撕开了多年温文恭谦的假面具,用最真实的面孔直视他的父皇和天下臣民。野心、权欲、最真实的东西往往是最丑陋的。整装已毕,常望朝李泰行礼。李泰静静看着他,谁都无法知道此刻他究竟是怎样的心情。“殿下且在魏王府安坐,臣必不辱使命。”“至迟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臣请殿下入主太极宫!”常望沉声道。李泰脸色有点白,不知是不是被这场深秋的骤雨冻着了。闻言,李泰露出一丝笑意,道:“常将军辛苦。”“若然事成,常将军当记首功。”“可授国公之位,荫万世子孙!”听到这话,常望大喜,急忙行礼道谢。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随即迟疑片刻:“殿下,若臣率军入宫后拿住了陛下……”“应当如何处置?”李泰微微变色,沉吟半晌:“若拿住父皇,当以礼相待,勿使受辱。”“当年玄武门之变后,父皇对太上皇也是执礼甚恭,不曾半点慢待。”“殿外陈以兵威,殿内恭聆受教,终令太上皇不得不交出皇位。”“皇位交替和风细雨,也算诸多丑行里的一桩佳话,我等当效之!”“这……”听完,常望面现难色,道:“陛下多年为帝,性烈如火,宁折不弯。”“倘若不肯屈服,臣又不能对陛下无礼。”“这……”“哼!”李泰脸上闪过一丝怨毒,表情忽然变得狰狞起来:“大势既去,岂能不识时务?”“正所谓纲常,先是君臣,其次才是父子!”“我欲效他夺皇位后仍敬太上皇,可他也应效太上皇顺时势而禅位才好!”“若然不从,他能无礼,我便不能无礼么?”常望一惊,随即马上抬头,却见李泰满脸杀机。常望急忙垂头,他听懂李泰的意思了,然而心中却浮起几许怪异。儿子谋反,却大义凛然说什么纲常……这话怎么听都觉得一股子讽刺和好笑。“臣明白殿下的意思了。”“若大军攻入深宫,拿住了陛下,臣当相机行事。”常望恭敬地道。李泰点点头,正打算再叮嘱几句。忽然庭外一片嘈杂纷乱,常望大怒,便待喝问,门外却匆匆跑来一名披甲部将。“魏王殿下,常将军。”“安仁坊方向起火了!”李泰一惊,急忙和常望飞快跑出殿门,站在大殿门廊下眺望。却见安仁坊方向果然大火冲天,火光照亮了半边天,连这倾盆大雨都无法将它浇灭。李泰和常望二人惊愕万分,二人互视一眼,心情却越来越沉重。李泰毕竟是养尊处优的魏王,从小到大没受过苦,也没经历过大风大浪。见安仁坊火起,李泰的脸色刷地一片苍白。死死盯着远处通红的火势,失神地喃喃道:“是巧合吗?”“我欲举事,安仁坊便失火,怎会如此巧?”常望显然比他理智得多,断然摇头:“不可能是巧合,其中必有蹊跷。”“殿下,不管这把火是谁放的,不管放火的人知道了什么,现在这把火烧起来,咱们的大事恐怕已有泄露之虞……”李泰大惊,脸色更白了,焦急地道:“如何是好?常将军可有应对之策?”常望神情冷静:“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延后举事,马上撤出人马。”“无论魏王府,左率卫还是左屯卫,都恢复往常模样……”听到这话,李泰失魂落魄地道:“撤回?如何撤得回?”“此时此刻,只怕李颜已率军进城了!”“魏王府里面……咱们也杀了不少禁军和宦官,此事不可能瞒得住父皇。”“箭已离弦,咱们如何收得回来?”看着李泰惊惶焦急的模样,常望脑中浮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其实做一件事情能不能成功,有时候连过程都不必看。只看做这件事的人的神态气度!气定神闲者不一定能成事,但惊慌失措者一定成不了事。看李泰此刻的模样,常望便觉得今夜举事恐怕会凶多吉少……然而,他别无选择,因为他已上了这条船,手里刚沾满了魏王府禁军的鲜血。诚如李泰所说,箭已离弦,由不得自己了!只能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殿下,如今每走一步,后面都是万丈悬崖,咱们退无可退。”“既如此,臣以为不论事泄与否,咱们只管率军攻入太极宫,以迅雷之势拿住陛下!”“外面多少敌军已不重要,咱们挟天子以令诸侯。”“乱宫闱而不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