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李渊晋阳起兵之后,李道宗便一直跟随李家父子打天下。这么多年来,参与了破刘武周、破王世充、灭东突厥等等重大战役。而且皆是大胜而还,论军中资历和威望确实非常深厚!李素原本和李道宗是没什么交集的,以往也只是在一些长辈家的酒宴上见过。说到和他的关系,只能用不咸不淡来形容。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终究还得看眼缘……李道宗这种出身皇室的人,李素首先心理上便有了一种淡淡的排斥感。毕竟李世民全家都不是什么善茬儿,能少交一个就少交一个。前堂坐定,宾主各落其位,李素吩咐设宴。不多时,便有美酒佳肴端出来。李道宗看着桌案上的菜色,神情饶有兴致,不停地打量,显然菜色颇为合意。“长安皆云李县侯是个讲究人,衣食住行所出者精巧雅致,看来传闻不虚!”“单只看这菜色,便知定然是人间美味!”“老夫今日倒是有口福了。”闻言,李素笑了笑:“寒舍陋食而已,大王您见笑了。”李道宗瞥了他一眼,道:“程老匹夫,尉迟大黑子跟前都是伯伯长叔叔短的,为何老夫这里便得了大王二字?”“嗯?”李素只好改口:“李伯伯。”李道宗满意地点点头,端杯满饮,龇牙咧嘴一阵后长长呼出口气:“你家这酒却是个宝贝,长安城里早有酒肆店家卖。”“不过你小子跟谁合伙不好,非跟尉迟老匹夫搅和在一起?”“老夫原本对此酒喜爱得紧,可他们尉迟家店铺卖个酒趾高气昂的。”“老夫受不得闲气,后来喝得便少了。”“娃子,要不你把尉迟恭那大黑炭一脚踹开,这酒索性跟老夫合伙算了?”“老夫不亏待你,你六我四,买卖公道!”“尉迟老匹夫跟你讨说法只管朝老夫身上推,如何?”听完,李素脸有点发黑了。他突然发现眼前这老货明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进家门便墙角,而且挖得大明大亮,毫无顾忌……由此可见尉迟恭,程知节的人缘烂到什么地步。长安城里那些长辈,李素没见过一个说他好话的,不是挖墙角就是破口大骂。仅是李素亲眼亲耳所见所闻,这两年里那些长辈就不知在嘴上跟尉迟家、程家历代女性先人发生过多少次超友谊关系。实在是家门不幸,祖坟不安……“啊,这个……李伯伯,小子那啥,尉迟伯伯那人您比小子清楚。”“踹开尉迟家怕不是钱财那么简单,小子会没命的……”李素露出可怜兮兮求放过的表情。李道宗颇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他对尉迟恭的为人品性认识比较深刻。摇了摇头,低声咕哝了几句,显然不是什么好话。尉迟家女性先人再次受辱……“你就是个怂货,指望不上你!”李道宗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端杯又喝了一口。李素陪笑:“伯伯喜欢喝这个酒,是小子的荣幸。”“往后每月小子都差人送十坛给您,还请伯伯笑纳。”“拂了您的美意,这也算是小子给您赔罪了。”听到这话,李道宗不禁大笑,指了指他:“果然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说话做事圆滑世故,比尉迟恭、程知节那俩老货高明多了!”“这俩老匹夫真该给你当几天学生,让他自省一下为何这么多年全活狗肚子里去了。”李素连道不敢,心里却爽极了。说实话,李道宗对程知节的评价很客观。想想自己曾经被程知节打劫无数次的血泪经历,李素就觉得心酸……宾主寒暄半晌,李素的思路渐渐清晰了许多。平日甚少来往的王爷突然登门,跟他七拉八扯的说一堆不着边际的闲话。很显然,这货不是吃饱了撑的来消遣的,必然有正事!再联系到数日前那二十只神秘的大箱子。两件事一串连起来,李素明白,那些重礼十有八。九便是这位任城王送的了!一位王爷给一位县侯送重礼,可以想象李素的麻烦有多大。虽然不至于要他造反,至少也会请他上天……李素心中顿时无比苦涩,却仍耐着性子陪李道宗闲聊。李道宗果真不见外,又吃又喝非常开心。烈酒喝了小半斤还未见醉意,桌案上的菜频频往嘴里塞,显然很合口味。又是吃又是喝的,偏偏动作风度很儒雅,甚至还能腾出空来与李素谈笑风生……不显山不露水,一桌子菜竟被他消灭了大半,顺便把该说的闲话都聊完了。李素目瞪口呆,单单凭着这份功力……绝对是个狠角色啊!端杯满饮之后,李道宗呼出一口气,身子不知不觉坐直了。李素也跟着挺直了腰。他知道,如果按套路出牌的话,现在该说正事了!“李素啊,老夫今日来得冒昧。”“实在是有事相求……”李道宗缓缓地道。李素正色道:“伯伯稍等,小子先问个事……”“前几日有人送了一份非常厚重的大礼,不知是否李伯伯所为?”闻言,李道宗淡淡一笑:“如果你说的是二十只大箱子。”“没错,是老夫送的。”李素赶紧露出惶恐状:“伯伯如此重赐,小子担当不起,受之有愧!”“这几日小子托人在长安城四处打听,就是想打听出送礼之人,然后原封不动把这份重礼退回去。”“今日李伯伯来得正好,还请……”话没说完,李道宗忽然笑了:“老夫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你如此急着退礼,是想拿话堵老夫的嘴么?”“你这点小心思可莫在老夫面前耍弄!”听到这话,李素顿时干笑两声,道:“伯伯言重了,小子确实只想把重礼退回去,没别的意思。”“伯伯若有难处,小子尽全力帮忙,绝不敢受此重礼。”“哈哈,好个尽全力啊!”“你小子果然滑得跟泥鳅一般,处处留了后手。”“如此人才,倒也不愧陛下称赞,的确是少年英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