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笑了笑:“能说出这句话,便已将圣贤书读进了心里。”“实可谓君子之风,不必羞于任何人!”石纳点了点头,转移了话题,道:“昨日听任城王传信,言及有意将文成公主下嫁与我,说是县候您在任城王面前替我美的言?”“不知此事……”“若是此事能成,在下必有厚谢!”说完,石纳起身又郑重行了一礼。李素及时托住了他的胳膊,笑道:“石兄不必谢我。”“任城王心系爱女,心忧如焚。”“本候实不忍大唐名将为儿女事焦虑伤怀,更何况……”“王爷出手大方,还送了我整整二十箱钱财珠玉,整整二十箱!”石纳:“……”最后一句话李素咬字咬得特别重,然后摆了个高风亮节的姿势:“父女情深,怎忍见他们生离死别?远嫁吐蕃?”“我只好勉强应承下此事。”“唉,此事凶险……委实太勉强了啊!”石纳闻言睁大了眼,听李素话中之意似乎并没有出全力的意思,不由大急。所以李素话音刚落,石纳便猛地站起身。朝李素行了一礼,语气焦急地道:“还请李县侯尽力转圜周全!”“石某若与文成公主来世结草衔环,必报大恩!”李素摆手一笑:“昨日我应承任城王殿下时,话可没说死。”“这事我真的只能说尽力。”“事若不成,还请石兄莫怪我……”听到这话,石纳急得面红耳赤,激动地道:“李县侯,石某身无长物,唯剩一些阿堵俗物。”“石某愿倾尽所有相报,就怕玷污了李县侯……”李素精神一振,两眼大亮:“石兄,我是一个不怕被玷污的人。”“真的,一点也不怕!”石纳:“……”盛名之下无虚士。原本以为长安权贵圈里传说李县侯贪财是谣言。如今看来……这简直是大实话!很快,宾主气氛和谐到了极点。李素充分向石纳展示了何谓礼仪之邦的风度。态度之亲切,表情之和煦,言语之关怀,令石纳感动万分!甚至恍惚间如同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深沉的……父爱。花钱买来的服务,石纳此刻心情之复杂,委实难以言表。客套寒暄过后,李素话锋突转,冷不丁问起了关于真腊国的种种。“石兄,李某未曾去过贵国。”“请恕我孤陋寡闻,真腊国……是在大唐的南方吧?”石纳愣了一下,心中既焦急又疑惑。他只想跟李素讨论接下来如何布置,娶文成公主的事情。谁知李素却没头没脑忽然跟他聊起了真腊国,偏题偏到十万八千里了。虽然着急,但石纳的涵养还是很不错的,闻言耐心地答道:“没错,真腊确在大唐的南方。”“位于交州以西,六诏以南!”李素挠了挠头,然后朝他歉意地笑了笑,道:“你说的地名我不是很清楚。”“还请石兄移步,在地图上指给我看如何?”说完,李素起身走到室内南墙边,伸手将屋内一块山水屏风挪开。露出墙上悬挂的一张羊皮地图。地图画得比较潦草,依稀只将整个亚洲的轮廓勾勒了出来。用红线标明了各国的国界,还有蓝笔打上的阴影代表大海。各种暗黄到明黄的颜色,代表各国境内的高山,以大致的海拔高度决定颜色的深。当然还有一些主要城市的大概位置和地名等等。地图很简陋,若换了千年后的现代,这张地图只能以惨不忍睹来形容……然而石纳却惊呆了,快步上仔细地上下扫视一番,转头望着李素惊讶地道:“李县侯,这地图……画得好详细!”“据我所知,如今世上恐怕没有比这更详细的地图了。”“你看,山川、河流、城池、国境,甚至还有海……”“敢问李县侯,此图何人所绘?”李素认真地道:“大概十年前,一位游方的老和尚路经我们村。”“见我聪明伶俐可爱,于是心生欢喜,便将此图赠予我……”石纳大吃一惊:“如此详细的地图竟是一位游方老和尚所作?”“可惜了!李县侯,您错过了一位高人。”李素眨眼:“你信了?”石纳愕然:“难道我不该信?”好纯洁的孩子,把他骗到倾家**产毫无压力……“好吧,你就当真的听,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曲指重重敲了敲墙上高挂的地图,李素道:“注意了,这是一道送分题。”“石兄你告诉我,你们真腊国到底在哪个地方?”石纳迟疑地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了半天,随即放弃地摇头苦笑:“我从未见过如此详细的地图,所以……烦请李县侯先告诉我。”“大唐交州大约在哪个位置?”李素想了想,用手指着地图上某一个点,很肯定地道:“交州在这里。”有了参照的城池,石纳这下不犹豫了,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然后指着图上另一个点,笃定地道:“这里,过交州往西。”“大约二百里后,便是我真腊国境内了!”李素盯着石纳所指之处,定定看了半晌,然后道:“再请石兄告诉我,你们真腊国大约占地多广,你指个大致的版图便可。”石纳心中愈发疑惑,不过还是老实照办。犹豫片刻后,用手在地图上虚画了一圈,道:“真腊国大致是这个形状。”李素恍然点头。明白了,果然是后世的柬埔寨!还包括越南中西部和老挝部分国土,拼凑起来便是如今的真腊国版图。李素拧眉注视地图许久,石纳立于旁。见他神情肃然,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于是非常有涵养地静立不语。良久,李素转身看着他,笑道:“石兄,我问个事情你莫见笑。”“你们真腊国旁边……是不是有个邻国叫占城国?”石纳疑惑地看着他,试探着道:“李县侯恕我孤陋寡闻,占城国我委实未曾听说过。”“不过我们确实有个邻国,你们大唐习惯称之为占婆补罗国。”“实际上它叫林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