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说完那番话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治的脸。他给李治出了一个不善良的主意,在等待李治回答的那一段沉默的时辰里。李素却表现得有些紧张。孝顺还是同样的孝顺,可是当孝顺这个字眼成为了争夺皇位的筹码,成了为达到目的而施展的一种手段。那么,孝这个字眼,还是原来善良的模样么?主意是李素出的,可李素此刻的心情却有些奇怪。说不清自己想从李治嘴里得到怎样的答案,似乎每种答案都会让自己失望,也都会让自己长松一口气。李治几乎没考虑多久,很快便有了答案。“李兄,恕治不能苟同……”李治断然拒绝。稚嫩的脸蛋上写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决。李素笑了:“为何?你不是想争皇位吗?”“我告诉你的法子是风险最小,同时也能最快达到目的的。”“而且,不伤天不害理!”“想必你父皇也会如沐春风,龙颜大悦……”听到这话,李治仍摇头:“我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我无法对父皇虚情假意。”“自母后薨逝,父皇将我和小兕子带在身边亲自抚育,再忙也会抽出空来关心我的起居和学业,陪小兕子玩耍片刻。”“父皇十几个儿子,唯独我有此恩宠。”“这些年我对父皇一直心中感激敬仰,平日也没少过孝心。”“在我心里,他是一座足以让我一生去仰望的高山!”“原本孝顺父皇是天经地义之事,可你要我将孝顺变成谋取权力的手段……”抬头看着李素,李治苦笑道:“……对不起,李兄,我做不到。”“我情愿不当这个皇帝,也不会对父皇有任何的虚情假意!”“孝顺就是孝顺,它是真实诚挚的,发自肺腑的,不应该掺杂别的东西。”“用这样的手段谋来的东西,我一生也不会快活。”一番话说得很认真,李治吐出的每个字都是深思熟虑且言出肺腑。话说完,李治的眼眶已微红。李素平静地注视着他。这是李治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说这番话,神情从未有过的肃穆庄严。李素相信他的这番话并无一丝一毫违心,每一个字都是言出由衷。迎着李素平静注视的目光,李治忽然垂下头去,神情变得有些难受了。“李兄,我让你失望了,这些年我亲眼见过那些皇兄们是怎样的为人。”“他们对权力充满了欲望,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嫉妒愤恨我的身份。”“因为我是母后嫡出,而他们都是父皇嫔妃庶出,我生下来便有着比他们更合礼制的身份。”“所以那些皇兄们其实并不喜欢我,都在排挤我。”“若不是父皇对我实在太宠溺,恐怕我如今的日子更不好过。”“原本我对皇位也是有想法的,可是若让我用孝顺的手段去谋取。”“李兄,对不起,我做不到。”“我……或许是个不值得你辅佐的懦弱庸才吧……”李素忽然笑了:“不,这样的你,才真正值得我辅佐。”“其实刚才我也在害怕,害怕从你嘴里听到我不想听到的答案。”“如果你答应了,我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很欣慰,你的答案是我想听到的。”神色一整,李素盯着李治那张错愕的脸,无比认真地道:“李治,我会帮你,拼了老命也会帮你,不需要你拿孝顺当手段!”“我们直接去争,光明正大的争。”“这个位置,本来应该是你的。”闻言,李治呆怔地看着他:“所以,你刚才说什么靠孝顺让我父皇改变主意……”“这些话,难道是……考验我?”李素眨了眨眼,笑道:“我可没这么说。”“有些事不用寻根究底,只看结果便好。”“放心,臣誓死追随殿下。”“从此不离不弃!”李治的答案给了李素更强的信心,坚定了帮助他的决心。理论上,大唐绝不缺皇帝继承人。李世民强大的繁殖能力给了这个年轻的强大的帝国勃勃生机。如果李世民铁了心抛开嫡庶之分的话,随便选一个出来当皇帝都是合理合法的。既然谁都能当皇帝,为什么不能是李治?与其把这座大好的江山交给那些败家子去糟蹋,还不如交给一个善良纯真的人。时间慢慢的过去。不知不觉就过了七日。新年刚过,李素又开始忙了。这几年家里进项越来越大,主要的收入来源于与长孙家合伙的香水买卖。与尉迟家、程家合伙的烈酒买卖,还有与老丈人家合伙的茶叶等等。李素越来越觉得当初与长孙家和程家合伙经营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东西经自己的手创造发明出来,却果断的退居幕后,安心当他的大股东。每年年末只管分红,经营扩张的事全交给了合伙人。而三位合伙人也没让李素失望,这几年白酒和香水进入疯狂扩张时期,陆续新开了好几家作坊。各地店铺布满了关中各州府,目前正在往南方的江南道和剑南道延伸。李素发觉长孙家和程家真正把白酒和香水当成了事业在做,争取在贞观年间做到人人有酒喝,人人有香水喷的大同境界……当然,该挣的钱自是一文都不能少的。短短数年内,两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扩张到关中之外!李素怀疑这里面少不了仗势欺人鱼肉乡里的事。每次问程怀亮,程怀亮总是大.大咧咧一句少操心,安心分你的钱就是……李素很想跟某程姓老流氓聊聊人生,聊天的话题最好跟合法经营,诚信本分有关。然而每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又很快泄气。怕挨揍……跟一个讲不讲道理都要看当时心情的老流氓聊天,实在是很有压力。此时,李素还在家懒懒散散躺在暖房里猫冬。关中的冬天冷得邪性,李素跟山林里的熊和蛇一样马上进入了冬眠期。没来得及给长安城的各位长辈送年礼,程老流氓居然派了管家主动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