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打交道是一门艺术（二）

“我估摸着啊，临川侯可能欲效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呢。”“现在他得罪不起我，万一将来有机会把我扳倒呢？”“更何况，人家现在还抱上了长孙无忌的大粗腿，来咱家赔罪什么的，做足了面子上的功夫，我自然不好再跟他计较。”“那么他再去向侯家寻仇，我也不便再插手了。”“啧啧，真拿我当瓜怂了……”听完，陈婉儿皱了皱眉头：“夫君既看穿了临川侯的伎俩。”“便不打算原谅临川侯了么？”李素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道：“谁说我不打算原谅他？”“陈侯爷送了那么贵重的礼，我若还不原谅他，人家岂不是肉包子打狗？”陈婉儿一呆，接着捶了他一下，没好气道：“夫君骂自己也是毫不留情呢，就不能换个好听点的说辞？”李素笑道：“反正呢，礼收了，恩怨皆消。”哪天遇到了我再揍他儿子一顿，他再来送一回礼，真希望这样的交情能维持一辈子啊……”陈婉儿笑个不停，许久才平复起来。“夫君的意思，咱家与临川侯的恩怨算是了结了？”李素揉了揉鼻子，眼中闪过一抹难明的光芒：“我当然已经原谅了。”“但是……侯家若不原谅，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李家大多数时候是风平浪静的。有这么一位懒散惫怠的家主，明明一身本事却偏偏云淡风轻与世无争。李家的日子自然也不可能过得雷鸣电闪惊涛骇浪。所以，李素与临川侯的冲突对李家来说，算是一个事件。李家上到管家，下到丫鬟杂役，闲来无事时总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悄声议论几句。某知情人士面对围在自己身边一脸求知欲极强的人们时，总会不自觉地露出一副鹤立鸡群的傲然姿态。好像自己知道了一些内幕八卦消息便多么了不起似的，无形中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事件归事件，李家上下却没有任何紧张或不安！尤其是临川侯还亲自登门道歉过了，对李家来说，这件事只不过是无聊日子里的一个谈资，一个八卦话题。它的作用仅止于给单调的日子多几分调剂的色彩。李家的主母也很淡定，尽管她知道得更多，知道这件事没外人看到的那么简单。也知道自己的夫君在谋划着什么，布局着什么。但一个家族的迅速成长，总是危机与机遇并存的，陈婉儿这几年也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明知这件事背后有长孙无忌的影子，明知李家有可能会遇到很严重的麻烦。但陈婉儿心里却并没有任何不安！相反，此时的她无比平静，甚至可以用气定神闲来形容。因为她相信李素，相信自己的夫君！她的夫君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最有本事的人。只要他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而他想解决的麻烦，也没有解决不了的……尤其是，陈婉儿最近察觉到李素对她也有了一些变化。朝堂事，门阀事，不论大事小事，公事私事，李素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她。有时候甚至带着几分商量的语气。尽管她不可能拿出任何有建设性的意见，尽管她经常连听都听不懂，可李素还是很耐心，不厌其烦地给她解释。然后说出自己的看法，顺便有意无意地教她遇到什么事该如何应对。似乎在把她往女强人的方向培养……对陈婉儿来说，这无疑是非常可喜的变化。她在乎的不是掌握某种权势，也不是参与了某件大事。而是清楚的了解了夫君每时每刻在想什么，做什么，为何这么做。曾经的失落，曾经的惶恐，曾经因自己的一无所知而害怕的心理，不知不觉间消失殆尽。如今充盈心中的，是满满的自信和欣喜。有一种找到了夫君，也找回了自己般的释然和安宁……相比陈婉儿的自信，一直在李家当丫鬟的武氏却越来越不平静了。说来武氏在李家的定位有点怪异，李家上下从管家到丫鬟杂役们都知道她的身份是丫鬟，而且是个很奇怪的丫鬟。因为这个丫鬟平日里不需要做任何事，管家也无权指使她。她干活的地点更是令人惊诧。——她在家主李素的书房干活……大户人家对隐私还是非常注意的，尤其是主人的隐私！而主人的书房便是家宅之中最隐私的禁地。家里打扫书房的下人都必须由主人指定专人，连家主的正室夫人想进书房，都要先敲门再进。从这个角度来说，书房甚至比主人的卧室更禁忌，不是随随便便能进的。而武氏，却在家主的书房里干活！没人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有内院的丫鬟路过不小心瞥见书房里的她时，她正在书房里认真地看书，一手捧着书。看着看着，不时下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然后，翻页，继续看，偶尔垂头写字……如果一定要说武氏具体的体力干活，大概只有一桩。那便是李素的书房全由她来打扫，任何人不准擅入！一个能在家主书房禁地干活的丫鬟，一个与管家平起平坐的丫鬟……没有任何说法和解释，李家上下却非常有默契地将武氏当作李家一个特殊的存在！连管家见了她也会主动上前见礼，脸上的笑容无比殷勤热切。而武氏也只淡淡颔首，应付般回以一礼。一来一往间，武氏在李家的地位竟无比超然起来。别人不知究竟，所以敬畏。但武氏却很清楚，自己在李家名为丫鬟，其实是门客。门客有什么作用？家主疑难或危难，门客必须挺身而出，或为家主出谋划策，或为家主挡刀挡箭。武氏所扮演的角色，便是为李素出谋划策的门客！睿智，冷静，直指时弊，一切以李素的利益为原则。武氏已渐渐习惯了这个身份。在李家，她是超然的，受尊敬的，没有任何人敢欺凌她。就连主母陈婉儿，也对她保持着非常客气的态度。然而，武氏却很无奈，因为这两年观察下来，她渐渐发现以李素的能力，他似乎根本不需要任何谋士门客……许多事她还没张嘴分析，李素已经想好了对策。而且事实证明，李素的对策往往都是最正确最合适的做法。真的让她好无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