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长孙无忌这次没那么客气了!以往李素来访,长孙无忌只要在家都是第一时间来前堂待客。可是这一次,李素坐在前堂等了小半个时辰,长孙无忌仍未出现。说是处理国事,长孙冲便陪着李素闲聊,让气氛不至于太尴尬……李素仿若未觉,仍如往常般与长孙冲畅谈。家仆奉上的酒水点心该吃就吃,一副当作自己家一样不见外的样子。这下连长孙冲都不得不佩服了。一边陪他聊天,一边朝他眨了眨眼。小半个时辰后,长孙无忌终于姗姗而出。态度依旧和蔼可亲,边走边哈哈大笑……“怠慢贤侄了,老夫之过也!”“贤侄莫怪,实在是国事繁多。”“老夫近日连睡觉的时辰都用来批阅公文了……”闻言,李素急忙起身行礼:“小侄拜见长孙伯伯。”“长孙伯伯客气了,是小侄来得鲁莽,惊扰了长孙伯伯。”“小侄之罪也!”“哈哈,都这么熟了,勿须讲究这些虚礼。”“快快请坐!”“冲儿,吩咐下去,备宴,上月陛下赐了十名歌舞伎,最近老夫总听到府里丝竹之声不绝。”“想必她们在排演新的歌舞。”“且召上来,为贤侄一舞,为我等助助酒兴。”长孙无忌说话仍旧亲切,李素感觉不到任何不愉快的情绪。从语气到表情,与往常见他时没有任何区别。若非长孙冲在外面提醒过了,恐怕连李素都会情不自禁产生错觉。觉得上次临川候之事长孙无忌完全没放在心上……既然知道长孙无忌此刻心里其实很不爽了,李素不由暗暗佩服他的演技。难怪能成为一人之下的宰相!这份涵养气度,这份城府心机,实在是冠绝当世。长孙无忌说着忽然凑近李素,一脸神秘地道:“这十位歌舞伎据说是太常寺的招牌,无论歌舞还是姿色,皆是上上之选。”“原本是打算用在宫宴典礼上的,后来朝臣上疏指摘陛下近年宫中奢逸无度,陛下不得不将她们转赐给老夫。”“今晚贤侄莫走了,且留宿老夫府上!”“看上哪个歌舞伎,老夫着她为你侍寝!”“两个三个也无所谓……哈哈,老夫年迈矣,久不沾此道。”“你是年轻人,想必颇谙其中韵味……”李素顿时无语一笑。随着家仆飞快将酒宴布置妥当,长孙无忌刚举杯,歌舞伎果然应声而入。悠扬婉转的歌声里,舞伎们翩翩起舞。如穿花蝴蝶般在前堂内旋转,跳跃……长孙无忌的话上了心,李素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发现这些歌舞伎果然堪称绝色,各具风情!曼妙的身姿扭转摆动,从里到外透出一股浓浓的媚意。尤其是面对李素时,更是对李素这位少年县公各种撩扰,各种勾魂。李素是正常的男人,而且还是一个有权有势的正常男人。面对众多绝色倾城的美女,难免会有一丝动心……几杯酒下肚,借着几分酒胆,看着面前眼花缭乱频送秋波的美女,心旌也情不自禁一**。当然,心动只是一瞬,李素很快恢复了冷静。一曲舞毕,歌舞伎们纷纷退下。李素起身端杯,朝长孙无忌躬身遥敬。“长孙伯伯,小侄前日做错了事,今日特来向伯伯赔罪。”“还请伯伯恕小侄冒犯之罪。”闻言,长孙无忌挑了挑眉,呵呵笑了两声,道:“贤侄赔罪,所为何事?”“为了临川候之事……”李素露出悔恨的样子,叹道:“与临川候冲突,实非小侄所愿。”“只是临川候欺人太甚,竟有将侯家赶尽杀绝之心!”“小侄实在看不过去了,不得已这才贸然出手。”“但小侄没想到将长孙伯伯也拖累进来,实在是万死之罪。”话终于彻底说穿了,长孙无忌无法再装糊涂。只好搁下杯盏,捋了捋长须,深深看着李素。“贤侄啊,老夫一直认为你是我大唐年轻一辈的子弟里,最聪慧最稳重的一个。”“我家冲儿莫看年长你数岁,论心性才智,亦难望尔项背!”“可以说,你是如今年轻人里最拔尖的。”“你与临川候的冲突,老夫从头到尾都未曾插手。”“只是老夫想不通,你给临川候布局明明可以布得更完美,更天衣无缝,为何还是将我长孙家拖进来了?”李素一滞,长孙无忌一句话便问到了关键处。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本是李素自己思虑不周的错失。而且,当时布局时下意识把长孙无忌当成了敌人,一不小心就把长孙家牵扯进去了……今日来赔罪,也是这个原因。“伯伯恕罪,小侄今日诚心来赔罪。”“当初……是无心之失,等到发动时才知误伤了长孙伯伯。”“小侄深知犯下大错,所以今日登门,特为赔罪而来!”“还请长孙伯伯看在小侄年少不懂事,恕过小侄这一回。”听到这话,长孙无忌仍旧捋着长须,语气越来越平淡:“老夫与临川候的关系。”“贤侄布局之前知不知道?”李素额头渐渐渗出了汗,这是第一次体会到一位帝国宰相的威压之势。很难受,几乎有种窒息的感觉。迟疑半晌,李素硬着头皮道:“小侄不敢瞒伯伯。”“布局之前,小侄知道临川候与长孙伯伯的关系。”长孙无忌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道:“知道老夫和他的关系,你布局时还是把长孙家牵扯进去了?”“贤侄啊,你教老夫如何相信你这是无心之失呢?”李素额头冷汗越流越多。不愧是宰相,每句话都直命红心!句句要命。论起道行来,李素发现自己差远了。见李素尴尬无语的模样,长孙无忌终于长长一叹:“罢了,贤侄,此事你我两家从此不再提了。”“你啊,终究年轻了些。”“呵呵,来日方长啊。”李素躬身一礼谢过,然后坐下继续饮酒。前堂内恢复了欢声笑语,宾主谈笑自如,风生水起。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