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宗和李义府卖力的吹捧赞颂,李素笑眯眯的听着。宾主之间欢乐祥和的气氛一时极为融洽。唯独裴行俭脸色有些发红,不停地环顾四面。一副很想装作与亭内众人不太熟的样子……看着裴行俭局促的模样,李素的笑意更深了。就喜欢这种太要脸的人,往后若投靠了自己。逢年过节向他勒索一下过节费,想必拉不下脸来拒绝吧?至于许敬宗和李义府就不太可能了,以他们脸皮的厚度,说不定隔三岔五便会空着手上门蹭吃蹭喝……这类人是李家最不欢迎的!今晚回家后一定记得交代管家,往后有类似物体接近自家大门。先看看他们有没有带礼物,凡是空着手的一律挡驾。李公爷很忙的,岂是空手之人随便能见?聊天越来越愉快,话题也越来越多,许敬宗和李义府今晚豁出了脸皮和良心。憋着劲的将李素往死里夸,夸得差不多到了火候,李素露出明显的心花怒放的笑容。许敬宗和李义府这才意犹未尽地转移了话题。“侯家这次能起来,委实出乎意料!”“没想到啊,侯君集居然有如此福气,娶了这么一位刚烈又聪慧的夫人。”“陛下召侯君集回长安,估摸在长安城蘸个蒜的功夫又要领军西征了。”“西域那些蛮夷小国岂是我大唐王师一合之敌?”“这份大功算是被侯君集稳稳拿捏在手心里了,实令人羡煞啊!”许敬宗摇头叹息。亭内众人皆认同地点头,李素却微微皱眉。侯方氏的死给他的触动很大。此刻他实在不愿提及这个话题,于是另起了话头。“西征之功固然不小,可惜收之桑榆,却失之东隅!”“相比陛下即将发起的东征高句丽,征西域诸国的功劳还是小了些……”闻言,许敬宗笑道:“陛下欲东征高句丽是满朝皆知之事,朝中诸将皆随御驾出征。”“认真算起来,此役能将高句丽灭国固然可喜,但天大的功劳分摊到每位将军的头上,反倒薄了。”“不如一人独享西征之功,陛下对侯君集还是圣恩隆厚的……”裴行俭这时也没那么拘谨了,于是插言道:“更何况,东征之役比**平西域难多!”“高句丽依托地利之便,国中军士皆是不畏生死之悍卒。”“我王师固强,高句丽也不弱,陛下究竟能不能毕其功于一役。”“恐怕……”说到这里,裴行俭摇摇头,没再说下去。亭内众人皆一脸古怪地瞧着他。李素笑意愈深,看来有的人天生是好人,掐着他的脖子逼他与坏人同流合污都改不了本性!这话说出来未免太过耿直。换了许敬宗和李义府二人,怕是死也不敢说出口的……偏偏裴行俭说了。看着裴行俭脸上隐隐的忧虑之色,再看许敬宗和李义府二人古怪的神情。至此,亭内众生相一目了然!裴行俭是耿直男孩,而许敬宗和李义府,很显然是心机女……东征高句丽究竟能不能成功,其实朝中多有争议!真正眼光毒辣的人不会看不清形势,哪怕眼前的许敬宗和李义府。若说他们果真是盲目相信唐军的战力,对灭高句丽有着充足的信心,这话恐怕连他们自己都说服不了。无论内心是不是真有信心,对外自然是毫无节操的吹捧支持。明智地选择与李世民站在同一个阵营的立场,这样才不会给自己惹祸……而裴行俭不一样,傻白甜嘛!都是实心眼儿,或者说,都有点缺心眼……东征高句丽是个大话题,由这个话题说开了,各种主要的次要的问题全冒了出来。大到行军路线攻城方法,小到一兵一卒吃喝拉撒,话题说不尽。李世民的东征之意虽未见于朝堂正式的公函文书,但帝王东征的意图已然天下皆知!这是一次中原雪耻的大战,恶战。隋朝三次东征皆铩羽而归,伤亡惨重。大唐欲报此仇,为的不仅仅是证明新朝的文治武功,也为了给那些曾经征隋之战中伤亡的将士后裔们报仇!当年的惨痛记忆并不遥远,也只是经过了一代人。至今仍有许多伤病残疾的东征将士活着,拖着年迈老朽的残体,述说着当年怎样的惨痛悲苦。三次大败的记忆,其实并不远。天下人的眼睛仍盯着李世民,有的希望从此永息兵戈,有的希望尽起大军报当年之仇。随着统治地位的越来越巩固,李世民的东征之心便越来越强烈。弑兄杀弟,逼父禅位而登基的污点仍在世人口中流传。李世民迫切需要一场大胜来掩盖自己曾经的不光彩!当初平灭东突厥算一次,这次东征高句丽也算一次。有生之年,大唐将士战无不胜,但真正在李世民心中排得上号的重大战役仅此两次。就连当年横扫草原,灭薛延陀之战也不足一提!由此可见,东征高句丽在朝堂君臣心中占有多大的分量了。话题一说起来,凉亭内众人便收不住势了,连李素都有了几分兴致。亭内正中有一张石桌,李素命人将桌上的茶壶点心撤下。然后用石子在桌上画了一幅颇为简陋的辽东地图,勾画出两国边境各城池的大概位置。四人便起身各据一角,凑在一起围着地图各抒己见。“兵出长安和洛阳,一路北行,若粮草能供应得上,且气候不算恶劣的话。”“约莫三个多月能到边境……”许敬宗俯首凝视地图,沉声道:“至于出征的季节……怕是不好估摸。”“此战必是恶战,两军伤亡多少不敢预估!”“但时日必然会拖得很长,一年两年怕是不可见其功,三年四年也属平常……”话没说完,硬生生断掉,许敬宗的言外之意却是不言而喻。许敬宗不算好人,但是至少也是当年秦王府出来的旧臣。说是一介文人,也是亲身经历过沙场战阵的,本身的能力不俗……他的能力不仅仅是逢迎拍马,这一番分析倒也中肯客观!话没说透,但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