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李素对裴行俭还是颇为欣赏的。当然,若在心里做个排名的话,裴行俭在他心中的地位还是不如李义府高。因为李义府比较坏,坏人行事往往没有太多羁绊。不太受道德和律法的约束,只要能达到目的,行事可以不择手段!而好人要做成一件事,受约束的地方太多了,而且成功率不太高。左边道德挡路,右边律法无情。好人别无选择,只好闭着眼一头栽进正前方的大坑里……裴行俭在李素心中的排名虽不高,但李素近来有心培植羽翼。像裴行俭这种名扬千古且文武双全的名人,又是主动求包。养求抱抱,李素当然不能拒绝。趁着裴行俭还没说出让人更尴尬的话,李素赶紧截住了他。“好了,裴兄,停!”“心意收到,不必再换别的借口了。”“我家银杏树确实长得好看,就这个理由。”欢迎裴兄经常来寒舍做客……”李素朝他咧嘴强笑两声,又道。“听说裴兄如今还是左武卫的仓曹参军?”闻言,裴行俭脸一红,讷讷点头。李素笑道:“裴兄有大才,又是苏老将军的弟子,为何苏老将军不为裴兄谋取更高的职位?”“所谓内举不避亲,以裴兄之才。”“纵领一万披甲之士,想必也不会弱了苏将军的名头呀。”裴行俭红着脸叹道:“师父他……总说我道行不够,文不成圣贤之精要,武不就卫霍之将才。”“正是文不成武不就!”“贸然而蹴高位,将来会摔得很惨。”“将来若领兵沙场,将士们跟着我这等半桶水晃**的将军,等于将他们带进了鬼门关……”“教出这么个祸国的将军,亦增了他老人家的罪业。”听到这话,李素不由肃然起敬,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家伙难道是苏定方从垃圾堆里刨出来后带回家养大的?无论文或武,经验这东西都是慢慢学来的。实践方能见真知!讲经论道或是领军击敌,都是慢慢改正错误的东西,学到正确的东西。苏定方不提拔裴行俭,或许是真心为了他好,也或许为了避嫌。但李素与苏定方的想法不同,而且他并没有那么多顾忌。沉吟半晌,李素缓缓道:“才为国用,方可称之为才!”“裴兄有大才,屈居小小仓曹未免可惜。”“这样吧,如今卢国公是右武卫大将军。”“明日我登门拜访程伯伯,托他写一封调令,将裴兄调去右武卫。”“当然,裴兄是甫入新营,骤居高位怕是不能服众。”“先委屈裴兄在程伯伯麾下任录事参军,随侍程伯伯身侧。”“无论有没有战事,裴兄都可为程伯伯出谋划策!”“诸如练兵、扎营、布阵等等,以裴兄之才,想必很快会被程伯伯关注,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听完,裴行俭大喜,急忙躬身行礼。这次拍马居然通顺了许多,一点结巴都不打……“多谢李公爷举荐,裴某今生但有寸进,皆李公爷赏识之恩!”“裴某愿为李公爷效犬马之劳!”李素笑着搀住裴行俭的胳膊,道:“我只不过是一级台阶。”“有真本事的人自然看得见它,然后拾阶而上。”“裴兄将来的富贵全是你自己靠本事挣来的,谁都不必谢,包括我在内。”这番话令裴行俭热泪盈眶,不顾李素死命搀着胳膊,仍执拗地躬下身给李素行了一礼。李素许给裴行俭的官职并不高。录事参军这个军职有点微妙。说它有权力吧,偏偏没有具体的职司,属于那种大营里到处闲晃,到处指指点点令人讨厌的家伙……说它有权吧,这个职位可以随时见到军营里的大将军,并且随时提出自己对军营内任何事物的看法和意见!行军打仗时,若大将军心有疑难不可决断时,往往第一个召见的便是录事参军。听过所有录事参军的建议后,才会擂鼓聚将,做出最后的决断。裴行俭以前是仓曹参军,以后是录事参军。虽然都是参军,但其中的含金量却有天壤之别!一个是管仓库的,一个是随时坐在大将军下首一起煮酒论英雄的,这两个能比吗?听到俩人的谈话,旁边的许敬宗和李义府嫉妒得眼都红了。他们都是官场老油子,自然知道裴行俭今晚以后便转运了。只要发挥正常,日后独领一军攻城拔寨的日子恐怕不远……羡慕嫉妒之后,二人眼巴巴地看着李素。这么一个与官场格格不入的老实人都得了天大的好处,我们这些早已熟悉官场各种规则的老油子……老成谋国之人。好处一定更大吧?谁知李素仿佛没看到李义府和许敬宗无比期待和灼热的目光似的。慢悠悠地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色。“今晚的风……”“有些喧嚣啊!”李素感叹。许李二人眼角直抽抽,要不是看你爵位官职高,早抄起凳子砸得你脑袋有些喧嚣了……攀附的目的是为了吃一口蛋糕,抢蛋糕是个技术活儿,讲究眼疾手快,心黑皮厚。四大要素缺一不可,慢一步就没自己什么事了。当然,裴行俭吃到的这块蛋糕有点莫名其妙,违反了常理……抬头看天色是准备结束聊天的预兆。果然,李素感叹了一句后,便起身朝众人笑道:“良宵苦短,美酒与歌舞不可辜负。”“想来公主府的夜宴该开始了,咱们这便过去吧?”闻言,李义府老脸一垮,神情失望。却仍努力挤出笑容,唯唯称是。李素与裴行俭并肩走在前面,许敬宗和李义府则走在后面。四人离开凉亭,缓缓朝中庭走去。走出几步,后面的许敬宗和李义府有默契地放慢了脚步,距离李素和裴行俭数丈之后。李义府幽幽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许兄,那个老实巴交的裴行俭居然都能得李公爷青眼相看?”“为何李公爷偏偏对你我二人却没有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