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长孙无忌的连环局中局（二）

随着下人的尸体被发现，埋在沙地里的包袱被挖出来，刘沈被刺案终于有了新的突破口。很显然，这桩案子不仅仅是刺杀。而是事先规划部署，有着充足准备，精心策划好的谋杀！刘沈的行踪在地图上无所遁形，能掌握如此精细准确的行踪，显然便是那名被灭口的下人所为。他被凶手买通，于是将刘沈的行踪透露给凶手。凶手选择一个日子和一个地点，好整以暇等着刘沈经过，最后一剑穿心……一张羊皮地图被张涂的手下推理一番后，很自然便得出了这个结论。该弄清楚的都清楚了。那么，问题来了。下人也好，凶手也好，他们的暴露并不代表着可以结案了！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指使刺杀刘沈的幕后主使人究竟是谁？是谁与刘沈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而必须将他置之死地？刘府下人的死，对整个案件来说只是新发现的一条线索。它无法帮官府查出谁是幕后指使。然而李世民下了严旨，此案必须深挖，一究到底！如今别说是行刺刘沈的幕后黑手，就连浮于表面的刺杀凶手也没找到，案子当然不可能就此完结。死了一个内应，发现了一张羊皮地图。除此再无其他，线索到了这里似乎又断掉了……不过张涂的手下们并没有失望，反而越来越兴奋。很多看似无头悬案刚开始侦缉时大多都是这样。有的死无对证，有的无头无尾，似乎永远没可能破案。但在真正的侦缉高手眼中，每多发现一条线索，便离事实的真相更近了一步！每一条被发现的线索都是凶手留下的破绽。线索越多，破绽越多。慢慢将它们拼凑起来，案子的真相大抵便八.九不离十了！刘沈被刺案也是这样。现在发现的线索其实不少，首先是案发当时晋王李治的车銮恰好经过，而李治所住的景阳宫外恰好找到了凶器。一张画满了刘沈行踪的羊皮地图，以及一个被灭了口的内应奸细……对侦缉高手来说，这桩案子的线索其实已经足够多了！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继续追查，以及将现有的线索拼凑起来，从蛛丝马迹里推断出真凶。下人的尸体被连夜送回了长安城。连同那张羊皮地图，天没亮便送到了张涂的面前。接下来，便是更加严密的搜查传召！这名被灭口的下人何时进刘府，籍贯何地，家中亲眷朋友等一切社会关系。以及刘沈遇刺前怎样的异常表现，与什么陌生人接触，出门常在什么地方驻留。为何他能如此精确掌握刘沈的行踪等等……严查的过程不算短，线索不可能摆在面前任你拿！所以刚开始的几天，追查几乎没有收获。不过张涂手中掌握的神秘力量终究是强大的。三天后，他们终于发现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这名刘府被灭口的下人，在刘沈被刺案发生前的几日，常去一家位于北城长乐坊的露天酒肆。就是那种摆在路边，价格低廉专供过路行人客商歇脚。顺便花两文钱买一碗浑浊的劣酒煞煞酒瘾的酒肆……奇妙的是，一同侦缉此案，只是负责专攻另一个方向的大理寺也传出了消息！他们奉旨对晋王身边所有宦官宫女禁卫的排查。发现晋王李治身边，有一名禁卫在刘沈被刺之前的几日，也经常借故朝那家露天的酒肆跑……消息汇总到张涂手中，两条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最后奇妙地重合在一起！那家露天的酒肆成了刘沈被刺案的最后突破口。被收买的刘府内应，晋王身边的禁卫。在案发前同时出现在一家不起眼的酒肆里，这条线索能说明什么？铁证如山！看着手里的文书，张涂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他是李世民最信任的影子，可他也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李治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对这个孩子的喜爱，张涂从来只隐藏在心里，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看到李治陷入这么一桩命案中。可是，此刻握在手心里的结果却是那么的残酷！将文书收进怀里，起身拂了拂衣角。张涂面无表情地朝甘露殿走去。夜深，一丝凉爽的夏风悄然入殿。殿内案上一盏烛火摇曳摆动，拖动着两道身影乱晃。殿内只有李世民和李治二人。今夜殿内的气氛很凝重，父子二人再无往日那般温情融融。却平添了几分僵硬阴冷的气息！李治跪坐在李世民面前，垂头屏气，不发一语。李世民目如剑锋，阴沉如鸷。摇曳的烛光下，手中一份雪白的文书忽明忽暗，一如他此刻心中的犹疑。良久，李世民闭上眼。将手中的文书朝李治递去：“雉奴，你看看……”李治接过，认真看了一遍。看完后轻轻将文书放在案上，仍旧不发一语。李世民神情布满了失望，叹道：“雉奴，你是朕最宠爱的孩子，朕到现在仍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等事！”“所以，朕现在愿意再给你一个辩白的机会。”“雉奴，你告诉朕，刘沈被刺……”“真是你指使的吗？”听到这话，李治神色不变，摇头道：“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李世民眼中的失望之色愈盛，盯着李治的脸看了很久：“今日午后，朕下令暗中拿下了你身边那名禁卫。”“一个时辰后，他招了……”“他说是儿臣指使的？”李世民点头。李治身躯不易察觉地轻颤了一下，眼中露出惧色，随即很快恢复如常。他的表情变化岂能逃过李世民的眼睛？见李治这般表现，李世民愈发肯定了张涂的调查结果和自己的猜测。“父皇，儿臣斗胆问一句。”“凶手可曾拿获？”闻言，李世民摇头：“凶手在逃，仍在追缉中。”“不过，案发前后的过程已然查清楚了！”李治此时是真的委屈，居然抬起头直视着李世民：“凶手都未拿获。”“父皇便认为是儿臣所为了？”感受着李治的目光，李世民沉默片刻：“朕仍相信你，所以今晚才召你过来。”“为的便是再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抛开所谓铁证，所谓供状不说。”“朕只问你，此案究竟是不是你所为？”听到这话，李治眼中不禁露出痛苦之色：“儿臣若说不是，父皇便相信我吗？”李世民迟疑一阵，点头道：“信。”“父皇何必欺骗儿臣？”“您果真相信儿臣吗？”“若真的相信，今晚儿臣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李世民语滞，却不敢看李治痛苦的眼神，扭头望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