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商英直接豁出去了!放在之前他绝对不敢如此跟蔡京撕破脸,因为他要为整个张家的未来负责。但如今张家有了张叔夜和江辰,他却没有了那份顾忌。不仅如此,他还意识到了两个十分严重的问题。第一,因为他的存在,喜欢玩平衡的宋徽宗对提拔任用江辰和张叔夜一直都心存顾虑,怕张家会在蔡京倒台后一家独大。第二,临时盟友何执中跟郑居中,担心张叔夜与江辰会支持他接替蔡京,始终在对付蔡京一事上雷声大雨点小,貌合神离,不肯使出全力。所以为了不让江辰被剥夺权利,更为了能尽快把祸害大宋的蔡京拉下台,他便做出了牺牲个人前途、退出朝堂的决定!众人不知道张商英心中所想,见他毫不避讳的撕破蔡京的最后一块遮羞布,禁不住都用看疯子一般的目光向他望来,很是无法理解素有城府的张商英为何突然这么沉不住气。蔡京更是气得老眼都红了,阴毒无比的盯着张商英暴喝道:“住口!本相用人唯贤是举,岂容你随口污蔑?”说罢,蔡京对宋徽宗施礼道:“官家!张商英不仅肆意污蔑老臣,还用‘易子而食’这种虚妄之论诋毁官家的仁德之治,实在是罪大恶极。老臣恳请官家罢免张商英的一切职务!否则,老臣甘愿辞退相位!”随着他话音落下,蔡攸也对宋徽宗施礼道:“官家乃是千年不遇的圣明天子,治下百姓个个衣食富足,安居乐业,何来易子而食之说?张商英如此危言耸听,故意制造恐慌焦虑,论罪当诛!”“恳请官家诛杀此獠!我等誓不与此獠同殿为臣!”王黼和白时中、李邦彦等人齐齐伏地而拜。他们知道,张商英那番话说出来后,今日只有两个结果,一是蔡京辞相,二是张商英告老。可蔡京和童贯都是联金灭辽的关键人物,现在的官家可能会让蔡京辞相吗?显然不可能!那结局便显而易见了!何执中和郑居中自然也清楚这点,对视一眼后,同时对宋徽宗施礼道:“官家,张大人绝对没有诋毁您的意思。江南各地易子而食之事,皆因朱勔而起,与您的圣人之治毫不干系,还请官家明鉴!”宋徽宗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就瞥了眼史官,对‘易子而食’这个词汇极为的反感和厌恶。张商英却一脸的不以为意,摆手道:“两位大人不必为我求情!既然蔡相容不得朝堂有说真话的人,老臣辞官归隐便是!绝不令官家为难!不过,老臣却有一句忠言不吐不快!还请官家恩准!”说话间,张商英对宋徽宗深深施了一礼。“准!”宋徽宗一脸不爽。“多谢官家!”张商英笑了,随即一脸厌恶的望着蔡京道:“民间有句歌谣‘打了桶(童贯),泼了菜(蔡京),便是人间好世界。’蔡京你睥睨社稷,内怀不道,效王莽自立为司空,效曹操自立为魏国公,视祖宗为无物,玩陛下如婴儿,专以绍述熙丰之说为自谋之计。上以不孝夹持人主,下以谤讪诋诬天下。大臣保家族不敢议,小臣护寸禄不敢言。颠倒纪纲,恣意妄作,自古人臣之奸,未有如蔡相今日之甚者。”“张商英,你放肆!恶意诋毁污蔑当朝宰辅,你论罪当诛!”蔡京面目狰狞的盯着张商英,简直恨不得生吃了此人。“难道老夫说错了吗?你独相数年,任人唯亲,打击异己,连起大狱,报及睚眦。令天下赤地千里,盗贼偏野,白骨如山,人心携贰,其恶远胜朱勔百倍!”张商英满面正气,声振屋瓦,令人闻之禁不住齐齐色变。蔡京却不敢再让他说下去了,直接怒声下令道:“来啊,给本相把他拖下去,本相要让他……”“不必劳烦蔡相,下官早已为张大人准备了休息之处!”江辰瞪了眼欲要上前拉扯张商英的皇城司兵士,随即令皇家商会的人把张商英给请走了。蔡京看得满脸不甘,对江辰阴冷道:“江辰,你区区一个起居郎,也敢驳斥本相之令?你眼里可还有朝廷法度?”“张大人都已经如蔡相的愿,辞官归隐了,蔡相何必赶尽杀绝?难道要下官也辞官归隐吗?好!那下官便如你的意!”江辰冷冷一笑,对宋徽宗施礼道:“官家,微臣自知因为秘方之事得罪了蔡相的岳父王仲岏王大人,又因为揭露朱勔朱厌转世之身而遭到蔡相记恨。如今蔡相苦苦相逼,微臣只要不交出秘方和皇家商会的掌控权,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可蔡相是凶兽朱勔的主人,微臣宁死也敢把皇家商会和秘方交到他的手里!所以,为了避免官家为难,微臣还是辞官归隐的好!以后官家要将秘方和皇家商会交给谁,都与微臣无有半分关系!恳请官家恩准!”说罢,江辰又小声嘀咕了一句道:“整个朝堂都变成蔡相的一言堂了,累死累活也不过为他蔡家作嫁衣裳罢了,我何必如此辛劳?不如归隐!”呃——你特娘的……又来这招?蔡京气得肺都要裂开了!王黼和白时中等人则目瞪口呆,齐齐选择了沉默。用脚趾头想他们都知道,宋徽宗是绝对不可能让江辰辞官的。宋徽宗更是急了,见江辰连师父都不叫了,似乎真的动怒了,赶忙安抚道:“良臣,你莫急!朕并无怪罪张爱卿与你的意思!朕已决定,封张商英为少保,赐他荣归!至于皇家商会的一切事宜,仍旧归你全权打理,日后任何人不得诸多干预!”说罢,宋徽宗不悦的瞪了蔡京一眼:“蔡相,你还是多把心思放在江南平乱和征辽之事上面,莫要再整日盯着皇家商会了!朕信得过良臣!”“……是。老臣遵旨!”蔡京被宋徽宗当面斥责,臊得老脸通红,憋屈无比的瞪了江辰一眼。江辰却并不丝毫得意之色。因为这个结果是以张商英的牺牲换来的!事实上,从先前宋徽宗答应蔡京奏请,同意他去负责匠作监做个匠人的那一瞬间起,他的心就已经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