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正午,河口镇祠堂内院中课桌几十,各色菜肴美酒陈列,整个祠堂都被酒香和肉香所笼罩。祠堂外,河口镇百姓排作长龙,每个人都带着自家最好的食物前来上供。只有最有诚意、地位最高的镇民才有资格在院中跟各位圣莲教的仙长同坐进食,这是一份荣光,更是一次仙缘。为了彰显诚意,各家各户都拿出了最好的东西。可惜这河口镇百姓早先已有多次上供,许多人家早已不堪重负,家里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了。凑足里面几十桌酒菜,几乎已经将整个镇子给掏空。但百姓们依旧乐在其中,认为求仙之路,食物都是糟粕,以后得道成仙,根本不需要吃东西。不过,一个镇子上总有那么几户富足人家,家里还能出得起一头羊的,那肯定是倍儿有面子,在宴席上留有一个位子是妥妥的。民家夫妇混在人群之中,扛着一锅几十斤的羊肉引来了众多羡慕的目光。但这对夫妇却没有任何表情,一路低着头,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表情。“家里出了个污蔑仙长的孽畜,可不得好好表现讨好仙家?不然以后非但成不了仙,还得下十八层地狱。”不远处,同镇的镇民酸溜溜地说着。这对夫妇依旧没任何反应。两人来到祠堂口,有圣莲教的人看守着:“哪家哪户,送的什么?”两人放下大锅,打开锅盖,一股浓郁的羊肉香扑面而来,带着一股膻味儿,这才是羊肉最独特的标志。看守的口水一下就流出来了。羊肉可是好东西,就算是有钱人家也不是想吃就有的。妇人说道:“李福家的,宰了家里最后一头羊,给各位大仙尝尝鲜。”看守的也不多说,拿起锅里的瓢就舀了一瓢汤,也不顾烫嘴闷头喝了一口。羊肉汤浓郁的味道刺激了味蕾,看守的美得摇头晃脑:“啧啧啧……这味儿够浓啊!”一锅羊汤又引来几人,纷纷先来尝尝。几人分别尝过了,砸吧着嘴意犹未尽,特别赞扬了这对夫妇有诚意,让他们直接进内院就座。羊汤在内院的饭桌上倒也算不上稀奇,也不知道哪家上供的酱肉惹人侧目。不为别的,只为这酱肉是宰的生牛。贞观五年,光天化日之下宰牛为庆,也只有在圣莲教才能看到如此奇景。时候已经不早了,圣莲教和名剑山庄的弟子们到场,纷纷落座,连带着后面百十个镇民也都坐下。这一顿饭对镇民们乃是天大之事,可对圣莲教而言,就是一顿便饭。席间无话,各自开吃。白宋也在席间,同时也坐在了核心的成员当中。桌前有酒,护法借此机会给白宋倒酒,当作是赔罪。白宋心不在焉,扫视这四周,发现没有看到墨老。“白副使,你在看什么?蔡某身为护法,却是多次错怪了白副使,实在是罪过。这一杯酒……”“为何不见墨老?”“墨老临时有事,先走一步了。白副使是有什么事情?”白宋摇摇头:“没什么……既然墨老不在,倒是少了一些麻烦。”“麻烦?”“没什么,随口说说而已。怎么也不见南域圣使?”护法眉头一皱,低声道:“此人心怀不轨,恐怕此刻已经畏罪潜逃了。”白宋一笑,并不点破,笑盈盈地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这时候,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盛上桌来。古代少了香料,羊肉膻味儿极重,但正是这股膻味儿,瞬间勾起了所有人的味蕾。一时间,整个桌子都是咽口水的声音。“这羊够味儿,诸位可乘热喝,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我们去扬州还有足足两天的路程。”护法带头说了一句。所有人都不客气起来,纷纷盛汤。到了白宋这儿,白宋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白副使,这羊汤乃是上佳之物,你不尝尝?”“最近肝火太旺,羊汤过于上火,吃不得。”白宋淡淡答道。都知道白宋是大夫,注意自身调理也不奇怪,同桌的人也没当回事。坐在白宋身边的是晴儿,晴儿对羊汤情有独钟,难得主动起身想要盛一碗来。白宋眉头一皱,起身拦住。白宋这动作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晴儿也颇为不解,疑惑地看着白宋。“白公子,这……”“晴儿姑娘忘了脸上的过敏症了?你的体质可喝不得这东西。”白宋沉着脸十分严肃,凭着晴儿对白宋的了解,从对方眼中似乎看到了不一样的信号。晴儿微微皱眉,不知道白公子要做什么,但本能让她选择了放弃,默默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白宋说法虽然解释得通,但在众人看来却显得有些奇怪。可一时间又感觉不出到底奇怪在什么地方。然而,除了白宋和晴儿之外,这一桌各位核心成员内,还有一人没有盛羊汤。这个人就是名剑山庄庄主上官客!护法警惕心很重,狐疑地盯着上官客,低声问:“庄主,您又是为何不喝这羊汤?”上官客拱手一笑,轻松道:“护法,上官受不得羊肉的膻味儿,让您见笑了。”“受不了羊肉的膻味儿?”护法皱眉想着,本能地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时候,身边一人笑着道:“护法,您这是干什么?他们不吃我们吃呗,等下去羊汤都凉了,就没味儿了。”说着,那人便要一口喝下去。“等下!”护法忽然加重语气呵斥。众人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着护法。“各位稍等!”护法沉声说着,然后从衣袖中拿出一根银针放入羊汤之中。同一时间,护法眯起双眼,死死地盯着白宋。白宋看到了这一幕,更注意到了护法的眼神。这一刻,白宋忽然坐直了身子,意味深长地迎向护法的目光。气氛忽然严肃,因为白宋和护法的目光相对,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危险的讯号。所有人都低头看向手里的羊汤,忽然间也有些恍惚,不禁暗自在心中发问,难道这羊汤真的有问题?过了半分钟,护法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同时将银针拿出,放在眼前一看。银针没有变色!“嘶……”护法抽了一口气,感觉有些怪异。银针依旧如常,散发着银白的光泽。“没毒?”“害!”一旁有人叹了一声,拍了拍护法的肩膀:“护法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嘛?好好的一桌饭菜,被你搞得那么紧张!这些酒菜都是那些镇民们进贡的,整个镇子都是我们的人,难不成您还以为那些傻头傻脑的百姓能对我们下毒?即便是有毒,凭着在座各位的功力,凭着白副使的医术,根本不足为虑。”说完,那人一口将羊汤喝了个精光,然后感叹一声:“好喝!”然后还要再来一碗。一锅羊汤分在几十桌根本就没多少,众人唯恐被人抢光了,纷纷开始争抢起来。看到大家都开始吃酒菜,护法本有些悬着的心也放松了。想想也觉得很可笑,刚才的人说得没错。在座的各位都是几十年功力的老江湖,以他们的内功修为何惧毒药?就算是有毒,那也能靠着内功生生给逼出来。再说了,连银针都试过了,怎么可能有毒?想着,自己也一口将羊汤喝下。看到这一幕,白宋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然后回头看看院中其他桌,见到其他桌上的人尽情地畅聊着,手里捧着热腾腾的羊汤,大口地吃着羊肉。白宋眯起了眼睛,有些怪异地望着头顶的太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解脱感。有一句话,白宋憋在心里,如果不是贪生怕死,他很想大声地喊出来。但现在,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着:“丫头,哥给你报仇了!”所有人都贪婪地沉溺在酒肉之中,只有晴儿注意着白宋的一举一动。在晴儿的眼中,白公子不是个会无缘无故做出怪异举动的人,现在的白公子心里肯定藏着别的什么事。“白公子,你到底做了什么?”晴儿乘着众人不注意,小声地问了一句。白宋笑着凑到晴儿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听到白宋的话,晴儿惊愕地瞪大了眸子,看着白宋的眼神突然变得惊恐起来。白宋左手捏着晴儿的小手,右手轻轻拍打着细腻的手背:“晴儿,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二是告诉你听到的一切,让我和他们一起死去。”晴儿愣愣地坐在位子上,恍惚且不知所措。白宋没有再说,一直默默地拉着晴儿的手,一刻都没有放松,同时也不忘跟在座的各位热情地喝酒吹捧,一副熟络的模样。而晴儿只是坐在原位,筷子一直没有动过。看着白公子恍若无事地应付着周围所有人,晴儿的心里头一次对这个男人升起了一丝畏惧之心。同时,晴儿心里也多有怀疑,白公子的话是真的吗?白公子的毒能让在场的所有人无一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