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利王子遭人暗杀,现场还有打斗过的痕迹。颉利王子被白宋一刀断根,明显尚未恢复。他虽是突厥第一勇士,但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如果那个一刀断头的刀客要来杀他,应该更加轻松。而听说那刀杀其他突厥勇士的时候,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果是那刀客杀了颉利王子,现在更加不会留有痕迹才对。然而现在的情况是,整个事发现场一片狼藉,颉利王子在死之前跟凶手争斗过。这显然不符合那个刀客的描述。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杀颉利王子的另有其人。但刘大人没有立刻做出判断。这案子要就这么报上去,旧的犯人没抓到,又多出来个新的犯人,到时候他们这些底层当差的可有得受。要不要将两件案子归于一件案子?这是刘大人正考虑的问题。官差们都在现场检查,将所有可疑的痕迹规整下来。白宋乘着这个空隙,去到一位族长身边,小声交流了一下此事。突厥人真不了解这件事的内情,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事情就发生在一个时辰前,当有人听到颉利王子的呼救声,赶到房间之后人就已经死了。也没有人见到凶手的相貌。白宋回应了几句,告诉他们朝廷对此非常重视,并非是敷衍,必然会尽快地给出一个结果。有白宋在中间周旋,突厥人的气闷情绪缓解了不少。白宋回到现场,正巧看到一个官差拿着一块老旧的门板过来,站在刘大人面前低声说:“大人,死者一直抓着这个门板不松,应该是死前最后的挣扎。”刘大人拿着门板看,白宋也在一边观察。这块门板也就双掌大小,上面除了陈年的痕迹之外,还有血迹和刀痕,杂乱无章,看不出什么。一会儿,刘大人轻咦了一声,将门板拿进了些。刘大人发现这门板上有些不规则的指甲印,很明显是死者在死前留下的某种讯号。“来人!将上面的指甲印规整画出来,看看死者最后要告诉我们什么信息?”队伍中有经验老到的画师,立刻拿出纸笔观察门板上的指甲印。可惜的是,门板上除了指甲印之外,还有刀痕和木头本身具有的纹路,凹凸不平,指甲印混在里面极其难辨认,画师的绘画工作进度很慢。白宋看了看,说了一声:“这个交给我。”众人看着白宋,白宋将门板从画师手中拿过来,重新拿出一张纸贴在门板上,然后拿出自己的炭笔,用笔芯的侧锋在纸上来回涂抹。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门板上的所有纹路都清晰地拓印在了纸上,而且黑白分明,十分清晰。众人惊讶地长大了嘴,感觉白宋跟变戏法似的。这碳笔拓印出来的图可不是当代毛笔油墨拓印那种浑浊不清的图像,任何细小的纹路都能以碳笔的痕迹显现出来。虞青青看得津津有味,看着刑部官差的佩服眼光,感觉跟崇拜自己一样。心说这碳笔还有如此功效,自己居然从未想到过。不愧是白公子,真乃全能之才,什么都会。白宋没看见身边的虞青青又开始冒星星。他是看着纸上显现出来的纹路逐渐皱起了眉头。门板上有三种纹路极其明显,第一种是刀痕,一共有三刀,两横一纵。第二种是制作门板木料本身的纹路,看似没有规则,但所有纹路都朝向一个方向,也是很好辨认。最后一种纹路就是人的指甲印了。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官差用死者的指甲对比,完美贴合。指甲印并不连贯,断断续续,深浅不一,也难怪那画师难以复刻,就是这么拓印下来,依旧很难辨认。但是,所有人都能依稀辨认死者在临死前用指甲刻下了什么东西!这不是汉语,也不是突厥语,而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图案。外面一圈是个圆,又像是个有弧度的倒三角,歪歪扭扭的,并不规整。里面是个十字,组合在一起像是圆圈里面画了一个叉。但显然又不是那么规整的图案。中间十字一头更长,一头更短,长的一头还有个明显上扬的弯钩。一群人围在白宋身边,看着这个图案许久,每个人都在思考这到底代表着什么?时间一点点过去,现场十分安静。陆萧臣认真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老老实实干着分内的事情,他虽然在刑部,但办案轮不到他。陆萧臣感觉现场沉默时间太长,有些奇怪,狐疑地看了看人群中,又看看白宋手中的纸。陆萧臣不经意地一瞥,眉头忽然皱起,看了不过两秒,他手中的笔忽然掉在了地上,猛地惊呼一声:“这不是……”“嗯?!”陆萧臣一开口,刘大人忽然惊醒,提高了声音,重重地嗯一声,回头盯着陆萧臣,充满了警告意味!“做好自己分内之事!”陆萧臣一听,赶紧住嘴,拿起笔,手都在发抖。“诶?你们看出来是什么了吗?”虞青青好奇地问。刘大人摇摇头:“能有这个发现已经不错,将事情汇总,回去我要夜禀尚书大人。”这话一出口,摆明了是要打道回府的意思。白宋也愣了一下,看看刘大人和陆萧臣,心说莫不是已经看出了什么端倪?再看陆萧臣神色紧张,更是不明白缘由。一个莫名其妙的图案,何至于如此?虞青青到了白宋面前:“你看出来这是什么了吗?”白宋摇摇头。“哎,没意思,看他们都要走了。我们还跟着回刑部吗?”“天色已晚,我得送你回去。”“嗯!”虞青青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大大方方勾住了白宋的手。白宋眼睛一瞪,打了虞青青的手上:“摸摸搞搞干什么?”虞青青吃痛,收回小手,小嘴一撅:“什么嘛!又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男男更加授受不亲!你要跟着我就老实点儿,别在我面前卖萌,小爷我不吃这一套。”“哼!不吃就不吃,谁稀罕!”说着,虞青青把头一甩,走在了前面。虞世南府邸在书院不远,白宋将虞青青送回后已经是三更天。夜里,天上是明月和星辰,路上是红红火火的花灯,虽只是一人,也不觉得孤单。白宋走着,望着天上,感觉不出八月十四和八月十五的月亮有什么区别。想到中秋,家家户户都在为节日做准备,处处都是节日的喜庆,但白宋总觉得这里的中秋比记忆中的中秋少了点儿什么。白宋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到了家门口忽然想到,这不是少了月饼嘛!贞观年间,粽子已经普及,可月饼还属于稀罕之物,民间偶有出现,却没有普及,至少在长安没有普及。过中秋,少了月饼自然也少了味道。白宋有了打算,等明日一早就教桑桑做月饼,争取敢在灯会上赏灯时能吃上。白宋站在自家门口,正要喊桑桑时,一辆有些熟悉的马车由远及近,缓缓地过来了。“白小子,人生何处不相逢,看来你我真的是有缘啊!这么晚了,还能相遇?”马车车帘掀开,带着困意的王爷挤出了一丝笑容。白宋诧异,忙回身行礼,到了京城,规矩该有的不能少。“王爷,这么晚了……您才从皇城里面离开?”李湛笑着点点头:“是啊,琐事甚多,难得分心。”白宋心里也是佩服,这位王爷年纪跟师父虞世南想相差不多,不仅远走幽州,对付圣莲教,还得处理一些密诏司的事物。如今在京城,居然办公到半夜三更,简直是重臣楷模!关键人家一直嬉皮笑脸的,精气神一直都还不错,比虞世南好太多,看上去要年轻十几岁。李湛跟白宋说了两句,估计实在是太困,没有多留,给白宋道别一声,关上车帘招呼车夫走了。和早先在皇城门口相遇时大队人马相随不同,王爷身边只有一个车夫,却也不是以前见过的那个护卫。白宋看着马车擦身而过,心里有些感慨,想是那李世民运气好,能有如此多忠臣良将为其保护江山,没有这样的人辅佐,恐怕也很难有大唐盛世吧?心里正想着,白宋心里轻咦一声,他忽然扫过了什么熟悉的东西。身子一下僵在原地,目光停留在车夫的腰间。他的腰牌很明显,一个似圆非圆的倒三角,中间刻着一个十字,十字一头更长,还有明显的上扬,是一个刀的简化图案!看到这一幕,白宋脑子嗡得一声,记忆一下回到了自己曾保管过一段时间的腰牌!那是密诏司腰牌,形状跟现在看到的一样,只是中间的图案不同,自己拿过的那一个是简单的一横。而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刀的纹路!而这个纹路不正是颉利王子临死前留下的吗?这是密诏司腰牌!颉利王子不认识杀手,但看到了对方的腰牌,他是在临死之前留下了腰牌的线索。杀颉利王子的人是密诏司委派,而密诏司受皇上直接任命。想要颉利王子性命的人是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