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千真万确,岂能有假?”马周压着声音,严肃解释。白宋面露不满,不再说了。“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马周继续说着。这时候,一个标准打扮的宫女走了过来,站在马周面前问:“这就是太子殿下要见的人吗?”马周面露喜色,给白宋打了个眼神:“正是正是!”“那跟我来吧。”“谢谢姐姐,谢谢姐姐……”马周点头如捣蒜,小宫女却是高傲地一仰头,转身往对岸的水榭去了。马周给白宋打了个眼色赶紧跟上。两人很快被带到了水榭门前,却是先不让进,是在门口摆下几桌酒席,各自坐着几个和白宋一样年纪的文人。宫女道:“你就在此候着,等里面的主子宣召,切勿随意乱走。”“知道知道……”马尤继续说。宫女转身去了里面,不再理会两人。白宋又一次懵了,敢情还是在这儿等呢?“白公子,赶紧坐下吧,你看这里好歹有个座,总比那边干站着强!”白宋纵有不满,却还是只有老实坐着。马周各处陪着小心,见白宋有情绪,连连给他倒酒,然后又指着桌上带着余温的蒸蟹笑道:“白公子,我给你剥蟹吃,你就当来游玩赏景的。”说着,忙不迭地取下一只蟹来拆开,将满只蟹黄取下装壳,递给白宋,还不忘浇上一匙温醋,顿时蟹香四溢。满满的一口蟹黄下去,白宋心里的不爽还真就少了几分。话别说,古代湖水养出来的蟹比现代的还要好吃,有一股淡淡的水香,是极致的干净水质才有的感觉。白宋自己又拿了一只来,一边拆一边看。不知是东宫布置还是湘家庄的布置。这小桌上摆放的还真是些难得的好东西,湖蟹除外,有上乘的五粮液,各类果脯,肉干,还有湘家庄独有的上等**茶。这里一人一桌,白宋和马周共用一位有些怪异,落座之后便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周围文人看着后来的二人落座便不管仪表各自拆蟹吃酒,纷纷议论,像是在讨论这二人究竟是什么来路。白宋扫了一眼这些人,没见到陆遥。那人先一步进来,却是不知去了哪儿?想着,白宋把目光投向水榭里面。这水榭其实就是装有门窗的亭子,一面靠水而已。白日里,水榭门窗四面敞开,用于通风,人在其中更显凉爽。白宋在外面,能看到最里面靠窗的李承乾,这小子还看着水面,正往水里吐着瓜子壳,百无聊赖地甩着手,也不知是安逸还是无聊。里面偶有宫女走来走去,也不知忙个什么,却是不见有人传召外面这些文人的意思。“这位兄台看着面生,不知姓甚名谁?”对面一人举杯来问,摇头晃脑摆足了文人的做派。“白宋。”淡淡的两个字却是吸引了在场六七位文人的目光,各自纷纷放下手里的酒杯、吃食,目光齐刷刷地盯着,满是震惊。“白宋?水调歌头的白宋?”“正是。”那人倒抽一口凉气,往后退了几步,变换着角度左右看着,仿佛打量着什么妖怪。白宋却不搭理,自顾自吃自己的。“那水调歌头真是你的作品?”“这还能假?”马周接了话来,“长安谁不知道水调歌头是白公子的作品?”“是吗?”对面一人起身,拿着一只拆了一半的螃蟹,眼中却是不怀好意,“我看事情怕是不对吧?”“不对?能有什么不对?”马周问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词作堪称冠绝天下,句句经典,毫无破绽,坊间溢美之词过甚,我就不再多说。但如此毫无瑕疵的作品说出自此人之手,我可是万万不敢相信。”众人看他,追问:“有什么根据?”“铁甲长戈声势壮,一朝出水盘中装。八足交错朝霞色,两螯高擎赤炎光。黄菊香冷散暑气,绿蚁青烟敬秋凉。平生快意无经纬,何惧东海换姜汤!”“这首螃蟹诗,各位可有所耳闻?”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摇头。那人又说:“白宋,这首诗可是你所作?”白宋继续点头,倒要看看对方能闹出什么花儿来。对方一笑:“认了就好!这首螃蟹诗和明月几时有出自一人?谁人肯信?这螃蟹诗不过一首打油诗而已,也就最后一句‘平生快意无经纬,何惧东海换姜汤’稍有可取,很明显是一个诗才普通的人所作,而水调歌头是何等惊艳绝伦,通篇无病,全是经典,与这螃蟹诗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这二者能有什么联系?”水调歌头作者本有争议,少部分认为如此千古佳作当是上天才有,凡人难以写作,故而对白宋之名有所怀疑。不过这种怀疑过于牵强,少有人信。而今日此人所说,联系白宋流传在外的另一首螃蟹诗,两者对比,相差甚远,以此作为否定,根据更为充足。此说法在民间盛行,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但今日有人当面提出质疑,还是从未有过的稀罕事。问题一出,所有人都看着,甚至有人都拿出笔来,准备记录,要将今日白宋的话全部记录好了传扬出去。如今真乃天下文人苦白宋久矣。一首《水调歌头》,压得京城文人没有一个人能抬起头。这首词便是压在所有文人头顶的大山,他们做梦都想打破《水调歌头》的神话!这首词本不该有作者,它就该是一首上天所赐的佳作,才不至于让所有文人都处在十分尴尬的境地。众人目光相聚,等着白宋给出解释,但等了许久,白宋依旧吃着螃蟹,根本没有理会。“白宋,在此装聋作哑就能混过去吗?”白宋抬头看他一眼:“能有什么联系?本身就没有什么联系。”“好,如此就证明水调歌头根本不是你所作!”白宋还是不搭理,觉得没必要跟这样的人浪费唇舌,甚至连给他留下名字的机会都不想给。马周一听可不乐意了,忙说道:“白公子,你倒是给句话啊!此事可不能就此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可大大的不好!”马周心急,是因今日请来见太子,冲的就是他写下了水调歌头,如果被人说这首词不是他写的,自己反倒有了个欺瞒太子的罪名。白宋看看四周,看到面前几人都不怀好意,心里突生了不爽,遂放下螃蟹,认真地打量了此人一眼:“你谁啊?”“韩忠,春闱头榜。”“没听过。”“哼!在座各位都是京城名士,受太子之约来此赏菊,可不是你这样靠着一首诗词就名噪一时的空乏之辈。而且,到现在都还说不清楚那首词是不是你的作品!只怕是个沽名钓誉的骗子。”“既然你们都不信是我写的,那你们就把水调歌头当作自己所作,且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子自称其作者?”这个问题,早在半月之前白宋就有过答复!不相信是白宋写的?那好!词作就摆在世人面前,倒要看看谁敢公然宣称水调歌头是他的作品?此作无人敢佩,高傲如陆遥都不敢将词作占为己有,何况眼前这几人。“谁敢自称是水调歌头的作者?你们大可以站出来,我白宋今日之后第一个在外帮你们宣传,你们这些的名士,谁敢说一声是我写的?”白宋忽然发力,言语严肃,瞪着众人竟是让那自称韩忠者被震得后退了两步。其余人等也是低头不语,无人敢答。这首水调歌头,除了白宋,天下无人敢认领。就算现在外界仍有无数怀疑,但这首词的作者换做任何一人,必将引来天下人共同的声讨,就眼前几人,就算白宋说水调歌头是他们所作,天下也无人相信!“怎么?全都哑巴了?”白宋冷笑着看着几人。几人无感应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有人悄悄坐下,拿起了螃蟹的吃着,心不在焉。白宋再看那韩忠,反问一句:“想听我的解释?我解释个屁!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一声之后,从水榭里面传来了单调又轻柔的掌声。“好一个爱信不信……白公子真乃与众不同之人呐!”从水榭里面出来一位华贵宫装的女子,满带金银玉石,承托其高贵典雅的姿容,带着一股浓烈的妩媚气息,又是高贵和成熟。白宋尚未反应过来,身后马周赶紧拉了他一把,然后低身行礼:“参见丹阳公主。”丹阳公主?白宋一边行礼,一边思索,却是想不出这位丹阳公主的来路。只是方才一个照面,感觉这位丹阳公主年纪比汝南公主大了不少,应有个三十出头了。“丹阳公主?怎么没听过?”“嘘……你少说两句,此乃皇上的妹妹!”“哦。”白宋恍然,是说跟李向南不对路,原来是上一辈的公主。“白宋,本宫听过你的名字,读过你的水调歌头,还知道你在朝堂上惹恼了皇帝哥哥,但这都不重要,本宫喜欢你,与本宫同坐,本宫有些诗词理论要与你讨教。还有你们,都一道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