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晴朗的阳光洒落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但并未给皇城的深秋多带来几分温暖。奉先殿前。跪了一夜的朱翊镠身形略微有些摇晃。在这个时候,朱翊钧倒是展现了几分的帝王狠辣和决心。一个小内侍轻声轻脚的走过来,“万岁爷,您要保重龙体,快歇一歇吧。”朱翊钧全身酸痛,膝盖都失去了知觉,但是没有多加理会。小内侍没有再出言劝阻,就把袖中的密奏悄悄递给了朱翊钧。朱翊钧接过来张居正的密奏,心中多了几分安稳。谨慎的打开密奏,朱翊钧一字不敢遗漏的看着。……“慈圣太后心地良善,定不忍心陛下遭受困苦。”看到这里,朱翊钧点了点头,张居正的意思就要自己去博得母亲的同情。“潞王年纪虽幼,但是恭谦仁厚,聪慧贤德,望陛下厚待之。”厚待之,厚待之!朱翊钧心中的仇恨再次被点燃了:若不是自己的弟弟朱翊镠挡了这一剑,李太后怎么会如此的愤怒?竟然要把自己废掉,立自己的弟弟朱翊镠为帝?眼下没有子嗣的他,自己的弟弟就成了皇位的第一顺序继承人。等到自己掌权,一定要把潞王赶的远远的,能除掉的话就更好了,朱翊钧心里想着。“……臣以为,陛下应下诏罪己,昭告天下,以示痛改前非!”罪己诏?看到这里,朱翊钧若颠若狂的笑了:自己究竟是犯了多大的错?要下旨传诏天下认错。自己九五之尊的尊严何在?好一个张先生!好一个张首辅!但很快,朱翊钧压下了心里的火气,将密奏放进了怀中。这时的朱翊钧隐隐感觉到一阵头晕,从前一天回乾清宫之后,他就粒米未进。朱翊钧在等,等来自慈宁宫的懿旨,等自己撑到身体的极限,撑到昏倒在奉先殿前。这等苦肉计,朱翊钧不相信李太后不会心软。心里这样想着,没过多久,朱翊钧终究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就昏倒在了奉先殿。“万岁爷,万岁爷!”“快把万岁爷送回乾清宫!“……一群太监见到这一幕都慌乱不已。“你们几个先把万岁爷送回去,你们几个赶紧去太医局传唤太医过来为万岁爷诊治!”此时,文书房管事田义站出来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几个太监手忙脚乱的将朱翊钧送回了乾清宫去。……“娘娘,文书房管事田义在外求见。”一个小太监垂着头禀报着。“文书房管事?是钧儿身边的人?”李太后沉吟了一会儿,“让他进来吧。”没过多久,田义就走进了慈宁宫。“奴才叩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田义跪地恭恭敬敬的行礼。“你不在文书房,来慈宁宫有何事?”李太后淡漠的说道。田义抬起头来,带着哭腔说道:“娘娘,您快去看看万岁爷吧。”“嗯?钧儿怎么了。”李太后问道。“万岁爷他在奉先殿前,昏倒了!”田义颤声说道。“求求您去看看万岁爷吧。”田义不断的叩头。李太后神情紧张的说道:“怎么回事?那还不传太医?”田义说道:“估计是万岁爷劳累过度,已经去传太医了,所以奴才第一时间就来跟您禀报。”“求求您去看看万岁爷吧,怎么说万岁爷也是您的亲骨肉啊。”闻言,李太后站起身来,“罢了罢了,我就去看看他吧。”田义听到了李太后所言大喜,一边叩头一边不住说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难得有你这个忠诚的。”李太后说道。“快起来,前面带路吧。”“是,娘娘。”乾清宫内。躺在龙榻上的朱翊钧脸色略微苍白。本来就是纵欲过度的朱翊钧跪了一夜就是处在身体的极限了,全靠着一口气撑着。现在昏倒之后再度醒来,朱翊钧觉得浑身已经没有了力气。“陛下,您龙体无大碍,就是劳累过度,再加上没有用膳导致累倒虚脱。”“喝两碗米粥好好休息就好了。”太医恭敬的说道。朱翊钧点了点头,就再度阖上了眼睛。紫金香炉中的龙涎香一支一支的燃烧着,细微的燃烧声朱翊钧都听在了耳中。“太后娘娘驾到!”一声通禀在乾清宫里回**着。朱翊钧心里送了一口气,终于等到了!“钧儿,钧儿。”李太后步履匆匆,急切的说道。这时,李太后看到了往乾清宫外出的太医。太医看到了太后的到来,停步行礼说道:“臣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免礼吧。”李太后说道。“皇帝现在怎么样了?”“启禀太后,皇上的龙体并无大碍,就是劳累过度再加上没有用膳导致昏倒。”太医恭敬的说道。李太后听到太医的禀报,这才放下心来。“好,咱知道了。无事的话你就先退下吧。”李太后说道。“臣告退。”李太后缓缓走向龙榻,就坐在了龙榻边上。看着自己长子朱翊钧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血色,紧闭着双眼躺在**,李太后的心中满是怜惜。虽然李太后对朱翊钧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失望不已,但终究还是自己十月怀胎的骨肉,一点点看着他长大成人。“钧儿……”李太后喃喃自语道。就在这时,朱翊钧掌握着最准确的时间睁开了眼睛,用着虚弱的语气开口说道:“母后……儿臣知错了……”“您就原谅儿臣这一次吧……”“儿臣已经请求列祖列宗原谅了。”听到朱翊钧如此可怜的模样,李太后终究还是心中一软,轻声说道:“你以后可莫要再做什么荒唐事了。”“儿臣……再也不会让母后失望了,一定尽心竭力治理好大明的江山。“听到了李太后松口,朱翊钧极力掩饰心中的喜悦,继续用着虚弱的声音说着话。张府,书房。张四维和张四端再度坐下。“事情已经进行的如何了?”张四维问道。张四端胸有成竹的说道:“兄长勿忧。”“尚膳司的杨公公已经在自己的住处自尽了,潞王身边的高公公带人去查过,但是不了了之了。”“潞王受如此性命之威胁,定然会上报太后,凶手自然指向天子。”“这就是所谓栽赃嫁祸。”张四维点了点头,带有一些忧虑的说道:“此等大事不可出现一丝纰漏。”“接下来就是庙堂之争了。”“吾已知晓张太岳反对另立新帝之意。”张四端笑着说道:“兄长,这不是好事吗?”“若是张太岳一力促新帝登基,那兄长的从龙之功就会大打折扣!”“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不日朝廷将会有人上疏反对另立新帝,所以吾已经开始召集门生故吏准备上疏予以驳斥了。”张四维轻轻捋着胡须。“朝廷之内不能只出现反对另立新帝的一种声音。”“兄长所言极是,我这就回去写奏章。”张四端说道。“大位未定,你我的前途皆是如无根之萍。”张四维说道。“我辈读书人,若不能治国平天下,就枉为官矣!”“大丈夫岂能久居于人下?有人云练武必争,争资源,分高下,以此扬名立万。文人岂不如此?习文亦争,争文义,争政理,争何人能为生民立命!”“不能入阁拜相,不如回乡教书罢了。”“谨受兄长教诲。”张四端微微躬身行礼。另一边,得知李太后前往乾清宫的朱翊镠也开始了自己的行动。“大伴,给孤寻冯大珰过来,孤有要事。”朱翊镠吩咐道。“殿下,冯公公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督公,您见他有些不合祖制吧……”高兴安小心翼翼的说道。“不碍事的,你只管去做,出了事孤一力承担。”朱翊镠说道。看到朱翊镠如此坚决,高兴安只得去寻冯保。“你可以先去司礼监看看冯保是否在。”司礼监,在明代宦官二十四衙门中排在第一,其司礼监首领司礼监掌印太监更是被称之为“内相”。作为宫中权势最大的宦官,冯保在宫中有一处轮值的住处,但在宫外的宅子更是豪华无比,富丽堂皇。所以能不能在宫里寻到冯保,全是运气。高兴安从慈宁宫一出来就直奔司礼监而去。司礼监在景山的后面,离慈宁宫相去甚远,所以对高兴安来说,这一趟跑下去,也是个不小的考验。所幸,高兴安还没过玄武门,便遇到了前呼后拥的冯保。看见冯保身旁十几个小太监毕恭毕敬的跟随,高兴安的眼底也有了一丝艳羡。“咱家见过冯公公。”高兴安率先低头问候道。冯保含笑点了点头,“这不是潞王殿下身旁的高公公吗?”“冯公公还能记得咱家,咱家不胜荣光。”高兴安客套道。“只是冯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原本打算寒暄两句就离开的冯保,并不知道高兴安要做些什么。但面对远远威胁不到自己的高兴安,冯保也并没有多少防备。与高兴安往前走了两步,冯保笑吟吟的说道:“高公公找咱家有何事?”“冯公公,潞王殿下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