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大臣们的反应,都是朱翊镠意料之中的事情了。“为何不可。”朱翊镠的声音不夹杂任何的感情。“启禀陛下,按我皇明祖制,太祖高皇帝言明:藩王不可久居京城,需三年一贡,朝廷准许则可入京城。”礼部尚书潘晟说道。“那张爱卿何意?”朱翊镠看向了张四维。张四维拱手说道:“臣之意见与潘尚书一致。”从拟写禅位圣旨的那一刻起,张四维的身上就被深深的烙印上了一个潞王党的印记。朱翊钧留在京城始终就是一个隐患。若是他年再有夺门之变,朱翊钧再登皇位,那么他张四维的下场只会比于少保更惨。朱翊镠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微微颔首。“礼部为两宫太后所上徽号可是已经定下来了?”礼部尚书未言,而内阁三辅申时行出列答道:“启禀陛下,为慈圣皇太后所加徽号为安懿,为仁圣皇太后所加徽号为惠纯。”朱翊镠点了点头,“准。”在帝后的尊号之上再加褒美之词,称之为上徽号。之前所上李太后的尊号即为慈圣太后,而陈太后的尊号即为仁圣太后。朱翊镠在登基之前就责令礼部为两宫太后上徽号。这种不花一两银子还能让两位太后发自内心开心的事情,朱翊镠必须做。“朕已为诸位爱卿备下酒宴。”“臣等谢过陛下。”百官齐齐下拜。“朕也有些乏了,卿等且去酒宴。”说完,朱翊镠从丹陛上走下,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文华殿。“臣等恭送陛下。”……从文华殿离开,朱翊镠并没有直接回到乾清宫。“万岁,您这是要去哪儿?”冯保在身后亦步亦趋的问道。“去慈宁宫。”朱翊镠所过之处,宫女太监们都慌忙行礼。“万岁,这万历王殿下之事……”冯保欲言又止。“你放心,这是朕登基以来的第一道旨意。此事若是不成,朕的威严何在?”朱翊镠并不太在意。“那这祖制之事……”冯保还是有些担忧。“祖制?”“太祖高皇帝的祖制还剩下多少?对他们文官有利的祖制,他们便整日抬出来。对文官不利的祖制,他们绝口不提。”“若是被祖制牵着鼻子走,那可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朱翊镠的语气轻蔑。冯保闻言心中大定,“万岁圣明。”没即位之前潞王玩世不恭,但即位之后这一位可比上一位杀伐果断多了。没过多久,朱翊镠就轻车熟路的来到了慈宁宫里。一进慈宁宫,朱翊镠就先行了跪拜大礼,“儿臣叩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原本还在念佛经的李太后见状连忙去把朱翊镠扶了起来,一脸嗔怪道:“你都是皇帝了,怎么还动不动的就行此大礼。”朱翊镠这才站起身来,“儿臣就算是皇帝,跪天地父母亦是情理之中。”“朕已经责令礼部给母后还有陈太后再上了徽号,晚些翰林院拟了旨就送过来了。”短短两句话,就令李太后笑逐颜开,“你呀你,就会讨为娘开心。”李太后拉着朱翊镠坐下,开口问道:“今日的登基大典如何?”朱翊镠答道:“一切都算顺利,只是……”话说一半,朱翊镠就不开腔了。“只是什么?”李太后听了半天倒是没有下文了。“文华殿上百官朝贺,朕要留皇兄入京,但是这礼部尚书和中极殿大学士纷纷反对。”朱翊镠开始了告状。一旁伺候着的冯保见此有些目瞪口呆,一来慈宁宫就疯狂告状的天子,是刚刚文华殿与张居正寸步不让的天子吗?朱翊镠并不傻,自己刚刚登基,在朝中没有亲信孤立无援,而这第一道旨意都完不成,那将对朱翊镠的权威造成巨大的打击。明代中后期,文官政治成熟并且有着巨大的权力,甚至连君主都不能肆意妄为。要不然万历皇帝也不必在争国本中最终让步,并且以怠政对抗文官集团了。朝中没有人,他在宫里有啊。李太后就是他朱翊镠最好的靠山。听到自己大儿子留京被阻拦,李太后柳眉倒竖,厉声道:“这帮文臣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吾的儿子想尽孝,何错之有!”朱翊镠神色自若道:“儿臣也是以为天地之纲,以孝为先。”“儿臣刚刚登基,在朝中无甚根基,既然大臣们都反对……”啪的一声,佛经被李太后猛然合上。“吾这就下懿旨给张先生,令着户部给吾儿修建王府!”嗯,母后干得漂亮,自己内帑的银子都省去了。李太后可不管朝臣如何议论自己,毕竟她在这深宫之中也听不见。愤怒的李太后丝毫不知道,她已经被宠爱的小儿子当枪使了。……乾清宫。朱翊镠缓缓走上丹陛,坐上了大明历代皇帝所坐的御座上。冯保一路跟着朱翊镠,此时如同刚过门的小媳妇一般低眉顺眼。“冯公公,你可还记得当时朕所言?”冯保闻言,脸上带着一丝惶恐,急忙跪伏在地,“回禀万岁爷,老奴记得。”朱翊镠微微颔首,并未继续说下去。一时间,整个乾清宫陷入了沉默之中。许久之后,冯保跪伏在地后背已是冷汗涔涔。圣主临朝,天意难测。“既然如此,冯公公是三朝旧臣了,朕不忍看到冯公公如此劳顿。”朱翊镠缓缓开口道。冯保心底一颤,天子这是想要过河拆桥了?“冯公公先替朕掌管着司礼监诸事。”“至于东厂之权,朕要了。”朱翊镠一字一句道。冯保自知新皇继位,自己已经很难再保住这内宫的莫大权势,如今朱翊镠向他收归东厂之权,反而让冯保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老奴叩谢陛下天恩。”冯保再度叩首说道。朱翊镠微微点头,脸色一正,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高兴安,“高大伴。”一旁的高兴安闻言自知有旨意,也是急忙跪伏在地。“老奴在。”“大伴久在宫中侍奉朕,朕引以为功。”“擢高兴安为东厂厂督太监。”高兴安年纪已是五十有余,守成有余,但想让他真正做些什么,恐怕是有心无力。高兴安闻言,神情抑制不住的激动,眼中似是隐隐有着泪花。他高兴安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够领东厂之职与炙手可热的冯保平起平坐。高兴安不禁有些哽咽道:“老奴多谢陛下恩典,老奴定当效死力以报陛下!”东厂和锦衣卫,一直以来都是大明皇帝手里的两把利刃。先不管朝廷情形如何,这两把刀自己一定是要牢牢的把握在手中。沉思了一会儿,朱翊镠抬起头来,对着一旁的内侍太监说道:“让锦衣卫镇抚使骆思恭来乾清宫见朕。”“奴才遵旨。”说罢,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走出了乾清宫。……承天门,锦衣卫衙门。把守衙门的锦衣卫拦住了步履匆匆的太监,“不知公公来我锦衣卫衙门所为何事?”太监肃声说道:“咱家奉天子之命来寻锦衣卫镇抚使骆思恭大人。”“不知谁是骆大人?”还未等一旁的锦衣卫说话,锦衣卫的衙门门口就走出了一个身形健壮的年轻人就走了出来。值守的锦衣卫抱拳行礼道:“卑职见过骆大人。”“何人找本官?”骆思恭问道。“回大人的话,正是这位公公……”这时,内侍太监接话道:“咱家奉陛下口谕,来宣骆大人觐见。”骆思恭转过头,这才发现还有位穿着宦官服饰的内侍太监,行礼道:“不知天使驾临未能远迎,还望恕罪。”内侍太监说道:“骆大人无须多礼,还请速速随咱家觐见万岁。”……乾清宫。“万岁,锦衣卫镇抚使骆思恭大人已经在殿外等候觐见了。”太监垂首禀报道。“宣他进来吧。”朱翊镠听到这个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指挥使已经等候觐见,顿时来了兴致。“诺。”没过一会儿,身穿飞鱼服,体型健硕的骆思恭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行礼道:“臣锦衣卫镇抚使骆思恭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平身。”“谢陛下!”“爱卿可知召你前来所为何事?”朱翊镠饶有兴趣的问道。“臣愚钝,不知陛下心思。平日难见陛下龙颜,猝然之间召臣前来,臣惶恐。”骆思恭道。潞王刚刚继位便召见自己,骆思恭很难揣测新皇之想法。“召见爱卿,自然是要提拔爱卿。”朱翊镠笑道。但来不及骆思恭多想,朱翊镠的话语就在耳边响了起来。“擢骆思恭任锦衣卫指挥使。”短短的几个字,在骆思恭心中却翻起了滔天骇浪。从锦衣卫镇抚使到锦衣卫的一把手指挥使,骆思恭无异于一步登天。骆思恭虽然心里疑惑不解,但脸上的激动难以言表,以身伏地。“臣多谢陛下擢拔,微臣必将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朱翊镠点了点头,“朕确实要让你赴汤蹈火,你可愿?”骆思恭没有半点犹豫道:“锦衣卫是为天子鹰犬,君有所命,臣皆从之!”看着跪伏在大殿的骆思恭,朱翊镠微微点头,“朕相信你。”“但有一点你说错了。”“锦衣卫不是朕的鹰犬,而是朕手中的一把最为锋利的刀刃。”“锦衣卫要做的,就是完全的贯彻朕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