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不住就瞒不住了,朕自有办法。”朱翊镠宽袖一扬,“此间事了,该准备准备动身返京了。”随着朱翊镠起身,府衙前数千的百姓都跪伏在地发自肺腑的高呼:“恭送皇上!”朱翊镠微微颔首,径自走回了府衙。一进府衙,朱翊镠就扶住了高墙,脸色有些发白。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刽子手枭首的场面。那喷薄而出的鲜血与滚滚落下的头颅,让朱翊镠觉得腹部一阵翻江倒海。“万岁爷,请您用帕子。”陈矩适时的递过来了一条温热的手帕。朱翊镠接了过来,敷在了自己眼睛上。陈矩直至此时才看得到了朱翊镠作为一个少年正常的模样。之前的一言一行,太过于老练和周到,让陈矩产生了一种天子已经是成熟稳重的中年人的错觉。长呼出一口气,朱翊镠拿下了帕子,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叫骆思恭来,即刻动身回京。”朱翊镠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威严。“是,万岁爷。”陈矩虽然是有几分不放心,但也不敢忤逆朱翊镠的意志。……京城,文渊阁。几日前的一场大雪刚刚平息,寒风腊月里,宫里的道路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冰。几个小太监正在管事太监的带领下泼着热水清扫着道路,唯恐让宫中的贵人不慎滑倒而伤到。游七每次走入文渊阁都是匆匆忙忙的,这一次同样是焦急不已。看着全国两京十三道的赋税情况,张居正的眉头时而舒展开来,时而紧皱着。在实行考成法之后,各地的赋税确实是比之前提高了数倍。但是全国各地百姓的生活水平是不仅得有提高,甚至是更糟糕。从唐朝中期以来实行的两税法,到现在已经过了上千年了。其中隐匿户数、强加赋税、巧立名目、横征暴敛的事情比比皆是。当日一下朝,天子就派了自己贴身的太监来为自己送了千年人参等贵重的补品。张居正又岂会缺这些补药?这些人参,何首乌等珍贵中药,张居正是吃了又吃,但是身子依旧是不见好转。嘉靖朝的桂萼没有在全国推行的一条鞭法,事到如今,如果自己再不推行,那么大明以后的财政赋税也将会是一团糟。“相爷。”游七推门而入。游七的这一句话,将沉思的张居正思绪拉了回来。见张居正看向自己,游七快步向前:“相爷,出大事了!”“不要着急,慢慢说。天塌不下来。”张居正端起一杯热茶递了过去,沉声说道。闻言,游七心中安定了几分。“相爷,皇上出宫了!”张居正点了点头:“天子年少贪玩,偶尔出宫一次倒也无所谓。”“只要不去那些烟花风月之地。那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游七急切道:“皇上现在不在京城。”“在哪里?”张居正神色一凛。“湖广,武昌府。”曾经掌管着东厂的冯保已经安安心心的在司礼监等着立功养老了,而新任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也是新皇一手提拔上来的。所以张居正就彻底失去了对厂卫的控制,无法第一时间得到关于天子的情报。听到这个消息,张居正的脸色凝重起来:“天子为何突然动身去了武昌?”“据说是因为武昌府知府刘焘犯了大罪……”名义上的武昌府知府刘焘,便是现在湖广道品级最高的地方官员。湖广道的治所就是在武昌府。但是湖广道的布政使、按察使和都指挥使皆是前两日动身入京欲贺新帝朝会去了。一道长官竟然尽出湖广,这也是张居正知道的。无他,湖广的江陵可是当朝首辅张居正的老家。“刘焘……”“简直是在胡闹!堂堂一国之君,岂能够不顾自身安危擅自离开京城?”张居正有些低估了朱翊镠的胆量。“不仅如此,天子好像已经直接把武昌府知府刘焘、武昌府同知范爱众等人直接捉拿下狱……”游七继续道。张居正从公桌前站起身来,神色凝重的说道:“天子到底还是个孩子。”“如此处置一个地方官员,纵然是九五之尊的君王,也会被文官所诟病。”“处置官员违法作案之事,有刑部,有大理寺,有都察院。”“天子亲自至地方处理官员,已经是数百年未见。”游七不解道:“皇上乃是天下之主,处置两个官员还不是轻而易举?”“非也,文官非君,但其权胜于君。”张居正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