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居正似乎是胸有成竹,次辅申时行,吏部尚书王国光,户部尚书张学颜,礼部尚书潘晟,户部侍郎金学智等人心中也便安定了几分。“那恩师何以教我等?”申时行谨慎的开口问道。“天子虽然年少,但是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不能妄加揣度。”张居正话锋一转:“但是增补阁臣一事,诸位还是要争取一下的。”众人心中瞬间明悟。天子下旨廷推两位阁臣,那么其中一个他们一定要掌握在手中。“那元辅属意谁入阁?”吏部尚书王国光问道。吏部尚书又被称为天官,在明朝中期以前,吏部尚书之权是可以内阁首辅一分高下的。内阁和七卿呈现斗争现象,直到张居正上台,以其权威盖压六部七卿。这就使得了六部都成为了内阁手下的办事衙门罢了。张居正摆了摆手说道:“谁能入阁,谁不入阁,乃是天子一言而决,岂是仆能够决定的?”户部尚书张学颜和礼部尚书潘晟相视一眼:元辅现在是越来越谨慎了。“那元辅觉得在座的各位谁更适合入阁辅政?”吏部尚书王国光换了一种更为谨慎的措辞。张居正闻言轻抚胡须:“仆以为,思明兄最适合入阁。”张居正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在座的礼部尚书潘晟。“思明兄任大宗伯以来,兢兢业业,且大宗伯一职最为清贵。国朝以大宗伯之职入阁辅政者,多不可数。”“再者,排资论辈也自然是思明兄最为合适。”张居正说道。而潘晟起身作揖:“元辅谬赞了。”算起来,潘晟比张居正还年长七八岁。嘉靖十九年,潘晟便考中乡试第七名。嘉靖二十年,潘晟在殿试夺得榜眼,授予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一职,被安排协助修编《大明会典》。隆庆四年,潘晟即累官至礼部尚书。官场沉浮,潘晟的的确确是老资格了。申时行、张学颜等人闻言都点了点头,确实,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潘晟了。若是吏部尚书王国光或者是户部尚书张学颜入阁,那就直接是放弃了一个重大的实权衙门。明升暗降,莫过于此。“仆此去江南,一去就是两年,诸位可有愿随仆实施新政的?”张居正环视四周问道。“学生愿随恩师去。”“元辅,本部堂愿去!”众人纷纷表达着自己的心迹。“仆虽去江南,但朝堂中枢不能乱。须知三人成虎,朝堂无人,事难全矣。”“子鲁,你可愿随仆下江南?”最终张居正的目光定格在了金学智的身上。“在下愿为元辅效犬马之劳。”金学智起身道。……在另一座张府里,同样也是人声鼎沸。次辅张四维端坐在上首,其弟张四端、门生李植、御史雷士祯等人齐聚在张四维家中。“恭喜恩师,贺喜恩师!”李植笑着说道:“张太岳此去江南,虽然表面上位高权重,但一去就是两年,这中枢之政尽归于恩师所辖!”“兄长此次可尽酬己志了。”张四端满目是希冀。“没有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那阉宦的配合,那张太岳就不复其权势!”李植继续道。但张四维的脸上还是带着几分凝重:“张太岳炳政八年,岂可是易于相与之辈?”“而今天子虽然年少,但其杀伐之果断,武昌府官员动辄杀数十!”“朝会之中,天子以雷霆之势将科道官员封了嘴。紧接着又是一系列的人事调动,朝廷百官都在思忖着自己的利益,哪还有剩余的心思继续找天子的茬?”“借力打力,平衡之术,天子确实是精通此道。”听着张四维复盘着朝会,张四端等人惊叹着天子的手腕。“恩师,那接下来我等该如何做?”李植又问道。“张太岳肯定会在临走之前将其亲信送入内阁,那么根据天子的之一,还会有一个辅臣。”“张太岳要送其亲信入阁,我们拦不住。”“但两位内阁大学士,必不能全为张居正之党!如果真是如此,本部阁岂不是成了内阁的孤家寡人?”“此事断断不可发生!”张四端冷声道:“如此一来,朝堂为张居正所把控,江南富庶之地的军政也为其制约,这大明的天下岂不是要改姓张?”张四维按了按手:“慎言,不可如此妄议张太岳。”“让张太岳的党羽最多一人入阁,另外一人必不能为其所控!”“兄长所言极是,但另外一阁臣,该是谁呢?”张四端问道。“本部阁有二人为上选。”张四维说道。“请恩师示下。”李植心中一动。“吏部侍郎许颍阳。”“詹事府詹事兼侍读学士王太仓。”这二人都与张居正有间隙。许颍阳即是许国,嘉靖四十四年进士,曾经在万历五年张居正夺情之中,盛赞被贬斥编修吴中行、检讨赵用贤,一度令张首辅难堪。而太仓王锡爵更是传奇人物。祖上为著名士族,太原王氏。王锡爵于嘉靖四十一年的会试中会元,殿试中榜眼。万历五年的夺情之议中,弹劾张居正的官员被万历皇帝盛怒之下要廷杖,于是詹事府詹事兼侍读学士王锡爵来到了张居正的府邸上。在王锡爵的一番劝说之下,张居正只好把万历皇帝搬出来当挡箭牌,“天子之怒,无人能阻。”但王锡爵说道:“天子之怒亦是为元辅。”“元辅虽无私意,但清议攻抵您啊。”张居正一听,恼火不已,当即就出一把刀来,然后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对着王锡爵高呼道:“汝杀我!汝杀我!”王锡爵见状,也只得夺门而去。这两人在士林之中名声甚好,且以不从张居正称著。张四端和李植等人皆是点头赞同。“廷推名单既有三人,则此二人必入其中。”“若名单有二人,则以王太仓为先。”张四维一锤定音。“元辅,是否要提前通知王学士一声?”雷士祯问道。“如此言明,倒是有挟恩图报的意味了,不妥不妥。”“倒是可以透漏些风声给王太仓的门生故吏们,他们背后的能量亦是不可小觑。”张四维继续道。“我等谨遵大人之意。”……乾清宫。兵部尚书方逢时正在君前奏对。朱翊镠端坐,一脸肃然道:“朕想知道,这京师三大营十一万将士到底有多少老弱病残在吃空饷的?”方逢时闻言,顿时冷汗涔涔说道:“回禀陛下,这个这个……三大营中间牵连甚多,一些皇亲国戚和武臣勋贵都有涉及……之前元辅也曾整顿过三大营,问题已经有所缓和。”朱翊镠左手手指不断敲击着龙椅的扶手,眉头一皱,好似对方逢时的回答并不满意。“朕不管这其中究竟牵扯了什么,朕命你在三日之内必须彻查老弱病残和吃空饷之人,朕会派锦衣卫协理此事。”“倘若有权贵胆敢阻拦锦衣卫一下,不论其什么身份,一律将其捉拿下狱。”说着,一股天子的威势顿时充斥在整个乾清宫中。“另外,兵部要准备好招募新兵。”“朕要在招募新兵编练新军,募兵五万,一部分充实三大营,择其精锐另编一军,由朕亲自督师操练。”编练新军!果不其然,天子要着手巩固自己的军权了。亲自督师操练,恐怕是天子所图甚大啊。想到这里,一时间方逢时内心震惊,没曾想过陛下一即位,便下如此猛药,不由得在心里暗叹道,以后这大明当真是要变天了。随即,方逢时就躬身行礼道:“诺!臣定将此事彻查清楚。”见方逢时的表现,朱翊镠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下,“好,下去办吧,朕等着你的消息。”“微臣告退。”说完,方逢时便带着湿透的后襟转身离开了乾清宫中。平壤。朝鲜王宫之中。朝鲜王李昖侧躺于一处大殿之中,桌上是一堆没有处理的奏章,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就在这时,近侍神色匆匆的来到了李昖面前,恭敬的行礼道:“启禀大王,出使大明的使者已经归来了,现在已在大殿之外等候觐见。”“宣他进来吧。”朝鲜王李昖神情一动,挥手道。没过一会儿,朝鲜使者快步走入王宫来到了李昖面前,行礼道:“臣拜见大王。”“爱卿平身。”“谢大王!”朝鲜使者一起身,李昖便急不可耐的问道:“卿一路舟车劳顿已是辛苦!本王问你,观大明天启皇帝如何?”“回禀大王,大明天启皇帝虽然年少长相俊美但不乏威严,一双眼眸之中好似暗含天下一般,眉宇之中充斥着睥睨天下的豪气,实乃是真龙帝王之相!”“大明能有如此雄主,其国恐更为强盛……”朝鲜王李昖闻言,不禁陷入了沉思。但没过一会儿,李昖便眉开眼笑道:“若是天朝更加兴盛,我朝鲜也是俱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