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朝举朝上下的慌张不同,大明乾清宫后的棚子灶台都已经搭建好了。陈矩是真的不知道天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敢多嘴问。朱翊镠脱掉了外袍,撸起了袖子,就准备大干一场了。“陈矩,把闲杂人等都赶走。”朱翊镠吩咐道。这时候,陈矩才看到不远处还有几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站在那里。“万岁爷金玉之躯,岂是你们几个小东西能看热闹的?”陈矩冷着脸,几个小太监一看情况不对全都拔腿跑了。“陈矩,把火给朕烧起来。”听着朱翊镠叫自己,陈矩又巡视了一圈,这才小跑着到了灶台前。一见火起,朱翊镠就把清洗好的昆布倒进了一口大锅里。“万岁爷,您万金之躯就在旁边吩咐奴才就是。”陈矩就要起身帮忙。“朕还没有那么羸弱,天天不运动,朕都要成死宅了。”朱翊镠一边笑着,一边往锅里倒着酒。现在也没有料酒,就拿这种低度的粮食酒先用着去去异味吧。看着朱翊镠动作如此熟练,陈矩不禁咋舌:万岁爷没即位的那几年,是不是天天待在御膳房颠勺?“火不要太旺。”朱翊镠毫无形象的握着大勺搅动着,又把两盘虾皮倒了进去。陈矩表示,很难想象这个年轻而熟练的厨师就是大明帝国的君主。看着锅里慢慢沸腾,朱翊镠又抄起漏勺将昆布和虾皮捞了起来放在了盆子里。“拿到篷房中晾起来。”朱翊镠吩咐道。陈矩依言端起盆子就走进了篷房。一进去就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陈矩身上登时就开始流起汗来。原来这篷房里还内有一番天地:四面八方都摆放着正在燃烧的火炉,篷房的顶端竟然奢侈的用了块水晶板来透光。陈矩小心翼翼的把一张张昆布挂起来,又把虾皮平摊开。等干完了这些,陈矩已经是前后襟都湿透了。“万岁爷,奴才都按您的吩咐做了。”朱翊镠点了点头,“做的不错。来,再给朕烧把火。”陈矩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是,万岁。”虽然不知道已经熬过一锅汤之后为什么还要烧火,但是自己身为内侍就只有服从。火越烧越旺,朱翊镠这时又抱了一盆昆布和虾皮。哗啦一声,全部又倒入了锅里。朱翊镠把锅盖盖上之后,提着朱笔唰唰唰写下一行字:“胆敢动盖者,杀无赦。”写完朱翊镠就把它贴在了锅盖上,“陈矩,找个小太监帮你烧火吧。”“万岁,是奴才的火烧的不好吗?”陈矩有些惶恐不安。“烧火这事儿,确实不是你擅长的。”朱翊镠笑道。“朕已经在锅盖上贴上了封条。”“走吧,随朕去御花园透透气。”朱翊镠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心中总有些颤动,只觉得最近会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朱翊镠也没有记起来大明最近会发生什么大事。“启禀万岁爷,李氏朝鲜的贺圣使者柳梦鼎在殿外求见。”就在朱翊镠往御花园的路上走着,一个小黄门神色匆匆的跑了过来禀报。本来小小的朝鲜贺圣使臣没有资格直接觐见朱翊镠,但朱翊镠却是知道按照历史的轨迹,李朝无力抵挡倭寇,必然会来大明求援,就提前吩咐了鸿胪寺卿,若是朝鲜使臣求见,就准许其入宫觐见。历史上的万历援朝之战,李氏朝鲜没有出一两银子一粒粮食,出动的数万大军都是大明自费。咱就是说,纯纯大冤种吗这不是?忙活了这一会儿,朱翊镠也是湿透了衣襟,就迈步回到了乾清宫的偏殿换了身衣服。在殿外等候的柳梦鼎心情忐忑万分。这次毕竟觐见的是大明的皇帝陛下,是朝鲜的宗主更是天下万国的宗主。面对强者,弱智总是崇拜又不安。不知道王上的内附请求是否能被同意?若是可以内附,那自己也就是大明的子民了……这时,小黄门从殿内再度走出,高声道:“皇上有旨,宣朝鲜贺圣使者柳梦鼎觐见!”柳梦鼎紧张的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袍,见没有什么问题才迈步向殿中。掠过丹陛、玉柱、甬道,在宫殿的尽处,柳梦鼎看到了那位高居九重天的大明天子。“小臣柳梦鼎代吾朝鲜国主叩见大明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柳梦鼎恭恭敬敬的跪下叩头行礼。丹陛之上传来的声音云淡风轻,没有一点烟火气息,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朝鲜使臣远道而来朝贺,朕甚是欣慰。”“但鸿胪寺卿向朕言,你有要事要见朕。”“你,有何事?”感受到锐利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柳梦鼎的头埋得更深了,心底生了几分畏惧,“启禀大明皇帝陛下,吾朝鲜向来为中国之藩属,凡有礼节,鄙国无不恭顺遣使。凡天朝所需,鄙国无不拱手附上。”“然南方之国倭寇肆虐,于年初即图谋吾国。”“倭寇数万,登陆釜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倭寇戮吾国之百姓如猪狗,掠吾国之财宝如后院。”说着说着,柳梦鼎的身体开始不住的颤抖,也已经隐隐有了抽涕之声。“倭寇残暴如此,吾国上下愤恨不已,然鄙国小国寡民,吾军无法抵御贼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国土沦陷……”“小臣跪请天朝发兵,驱逐倭寇,还吾国一片朗朗青天!”说完,柳梦鼎就不断的磕头。朱翊镠看着这一幕,手指轻轻敲打着御座。“事情朕已经知道了,使者先起来说话吧。”朱翊镠语气的不容置疑让柳梦鼎无法不起身。“是,陛下。”用力的磕着头,让柳梦鼎的额头已经变得红肿淤青了。余光之中,柳梦鼎瞟到了御座上龙袍滚滚的年轻天子。果然和传言中一般年轻和俊郎。“倭寇荼毒百姓,朕亦有切肤之痛。对于朝鲜国的境遇,朕也是深感同情。”“但出兵之事,兹事体大。朕会遣使者申饬倭国国主,令其罢兵。”朱翊镠道。“皇帝陛下,倭寇是包藏祸心有备而来啊!”柳梦鼎极力劝着。“朕知道。”“出兵之事,朕自然会和几位大学士以及六部官员进行商讨,使者静候消息便是。”朱翊镠淡淡道。柳梦鼎心中长叹一声,果然没有这么容易。但柳梦鼎再次开口道:“容皇帝陛下恕罪,小臣仍是有一事相求。”朱翊镠猜到了柳梦鼎的话,但也不点破,“使者说说看。”柳梦鼎长长躬身,“吾朝鲜国主今在王京,但是倭寇大军不日将进攻王京,小臣窃担忧吾主及百官之安全。”“私请大明皇帝陛下准许吾国国主及百官内附大明躲避战乱!”在王充的《论衡·恢国》中:“天荒之地,王功不加兵,今皆内附,贡献牛马。”内附就是朝鲜本身是朝廷的属国,而后去国降阶,自请设立行政单位,是为内附。朝鲜此意,朱翊镠早就有所预料了。“朝鲜乃是我大明之藩属,朝鲜国主乃是朝鲜之主,岂可轻易内附?”朱翊镠心里乐开了花,但还是假意推脱着。一听这话柳梦鼎道:“不瞒大明皇帝陛下,吾国国主……其实也是仰慕天朝已久,曾吩咐小臣到京师,可先言欲内附意。”朱翊镠微微颔首,“朝鲜国主有此意倒也是极好的。”“你说的事情,朕都有数了,先退下吧。”“皇帝陛下……”柳梦鼎有些不甘心。但迎上了朱翊镠的目光,柳梦鼎只能行礼,“小臣告退。”……倭国,明智光秀漫长的回忆还没有结束。波多野氏被平后,明智光秀因为“贡献甚大、功勋卓绝”,被加封丹波一国,一跃成为战国时代的二十九万石大名。此时的明智光秀成为织田信长核心最高级的将领之一,与泷川一益、柴田胜家等并称织田五大老,执掌山**军团,负责经略毛利氏。战场上,他是无坚不摧的倭国名将,府邸内,他却是一个极其无趣的中年人。抛弃了和歌、茶道的明智光秀完全失去了以往儒将的气质,他的眼神越来越阴郁,充满了难以言明的悲伤。常年酗酒,使他的肚子迅速胀大。他唯一的消遣就是把珍藏的爱刀取出,拆下刀装,将刀刃一遍又一遍的上刀油,擦拭一新,然后再装回去。母亲的去世对明智光秀打击不仅影响了他的精神,还影响了他的正常工作判断。在正式军阵会议上,他时常精神呆滞,织田信长询问他的意见,他仿佛思绪云游物外,引得织田信长屡屡生气,但是织田信长知道他心病由来,只是责怪并不惩罚。但是织田信长的耐心也是有限的。织田信长之下的第二人,明智光秀的心底却是有颗种子在长大。天正十年五月,德川家康从三河往岐阜来。织田信长特地让明智光秀负责接待工作,希望远离战场,转而负责接待能让明智光秀精神缓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