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脖子树无言,它本来也就不会说话。走了许久的朱翊镠有些乏了,便静静地靠着歪脖子树的树干上,合上了眸子。恍惚间,似乎有一个披头散发穿着龙袍的中年男子在看着自己。“你是谁?”朱翊镠心中虽然有所猜测,但还是出言问道。“朕名由检,就是所谓的崇祯皇帝。”朱由检没有丝毫的隐瞒。听了他的回答,朱翊镠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且也不知道自己和他如何论辈。若是论自己的前世,自然是晚了崇祯帝百年的晚辈。若是论自己的当世,可以说是崇祯帝的表爷爷了。见到朱翊镠纠结的样子,朱由检轻笑一声,“不必在意那些,朕知道你从何处而来,也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你我平辈相谈便是。”朱翊镠点了点头,“好。”“是你叫朕过来的吗?”崇祯帝点了点头,“是朕。”“当年朕虽自缢于这颗歪脖子树上,但仍以为我大明可以如宋一般与女真南北隔江而治。”“可万万没有想到,大明国祚就止于此。”朱翊镠叹了口气,“朕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大明社稷倾覆,罪不全在你。”崇祯帝哈哈大笑道:“是赖朕的皇爷爷神宗皇帝吗?明实亡于万历,朕倒是听说过。”但朱翊镠没有想要安慰崇祯帝,反而继续道:“你虽勤政更胜前几位皇帝,但你之过,亦多矣!”“裁撤厂卫,致使文官无人制衡,此为过一!”“轻信谗言,杀袁崇焕自毁长城,此为过二!”“裁撤机构,时机未到,致使天下大乱,此为过三!”“剿灭起义,胡乱指挥,造成官匪相保,此为过四!”“顾及文官,不敢迁都南京,身死国灭宗室相侵,此为过五!”“此五过,你有不可推卸之责。”话说出来,朱翊镠就有些后悔了,平心而论,他若是没有后世给予的先知,皇帝大概还没有崇祯做的好。但没有想到的是,被数落一通的崇祯帝,竟然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朕希望,大明覆灭的悲剧不要再度上演了。”“你虽然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但你终究只是色厉内荏,你还不够狠。”朱翊镠愕然,“朕还不够狠?”“你若是够狠,早就驱逐或者是杀了冯保。你若是够狠,早就将当日推波助澜下毒的张家满门抄斩。”“但你比我更聪明的地方就是充分运用厂卫,令百官有所忌惮。”崇祯帝道。朱翊镠摇了摇头,“冯保无甚大罪,而当日投毒也不是为了谋害朕,朕可以以德报怨。”崇祯帝戏谑道:“你再仁慈百年之后,你天启的谥号也不会再定个仁宗了。”“朕就是想提醒你,现在的大明还经得起你折腾。”“现在的你才十几岁,张居正也还好好的活着,领兵有戚继光李成梁,你畏惧什么?”“朕没有畏惧,只是觉得路要一步一步走。”朱翊镠道。“既然想实行士绅一体纳粮,既然想火耗归公,既然想开疆扩土,放手去做便是,不必思前想后扭扭捏捏。”崇祯帝道。朱翊镠反问道:“朕觉得你都在说些废话,你来找朕究竟是要做什么?”崇祯沉默了良久才开口:“朕年少潜邸时,久阅朝政之动乱,民生之多艰。自神器交予朕以来,朕夙夜不眠亲理政事,唯恐寒列祖列宗之心,令皇兄托付不效。”“然朕天性驽钝,虽有崇尚列圣之心,却无雄主明君只能,最后宗庙易手,国家不存,虽死有憾!”“朕想请你再造大明,让大明的江山社稷永不受异族践踏之苦。”说完,崇祯帝就是长长一礼。就在朱翊镠要去将他扶起来的时候,突然一切全都消失不见了。耳边只留了一句话在回**:“此树,请君伐之!有君在,后世子孙定然不会于此含恨而死!”朱翊镠睁开眼睛,回想着一幕幕,喃喃道:“南柯一梦,南柯一梦……”这时候,高兴安带着几个小太监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一边为朱翊镠披上了薄衫,一边说道:“万岁爷,您怎么不声不响的来到这里了,让奴才们一顿好找。”朱翊镠静静的看着刚刚倚靠过的歪脖子树。“将此树连根拔起,栽种到御花园去。”高兴安不明所以的看着这棵算不上好看,甚至是有些丑陋的歪脖子树,“是,奴才这就安排人来办。”……另一边,李如松带领的万余辽东铁骑星夜南下,已经奔袭了数百里。“启禀将军,我们已经进入李朝平壤辖境,目前李朝的都城北迁在此。”听着回禀的斥候,李如松勒住缰绳,“传我军令,原地休整。”“本将亲领八百亲兵入平壤宣天子旨意。”充当李如松副将的李宁开口问道:“大公子,我部大军不入平壤城休整吗?”李如松摇了摇头道:“入平壤休整只会浪费我们的时间。”“要不是有皇命在身,本将根本就无意来平壤。”“番邦小国之都,也不过是穷乡僻壤之地。”李宁抱拳道:“末将谨遵将军之命。”点了八百亲卫之后,李如松策马朝着平壤城而去。越临近平壤城,呼啸厮杀的声音便越大。“难道是倭寇已经开始进攻平壤城了?”李如松想着,手中的马鞭挥舞的更加用力了。“我的旨意还没传,这朝鲜王可不能出什么岔子!”朝鲜王李昖的处境的确是十分危险,但危险不是因为倭寇,而是来自哗变的武官们。令朝鲜王李昖没想到的是,为首的武官金在焱的号召力如此的强大,连城外驻扎的五个营中的三个都听从了其指挥。由于占据了兵力的优势,金在焱连连出战,意图擒获李昖。“国家生死存亡之际,金在焱竟然还在挑起叛乱,进行内讧!”尹斗寿虽然是不同意朝鲜王内附的想法,但他还是忠诚于李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