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这是上天的恩赐

让向来都喜欢喷人的言官劾御史如此惶恐，朱翊镠反倒是有些忍俊不禁了。其实朱翊镠丝毫没有处置这些人的想法。如果没有被人当成党争的工具，言官和御史上书说什么其实也没有什么过错。这些官员的天职就是为了维护朝廷纲纪。只是在嘉靖皇帝对言官打击的太狠了，很多正直之臣都被廷杖，流放，甚至是处斩。后来张居正炳政也是对言官进行了强有力的控制。所以这些言官从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变成了小心翼翼谨慎无比的官僚。“征倭平乱大军何日班师？”睡到日上三竿的朱翊镠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道。陈矩不敢怠慢，“启禀万岁，兵部已经递了条子上来，就等您批示了。”“朕先看看这征倭平乱大军，有没有贪心不足蛇吞象的。”朱翊镠的话让陈矩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钱尧炽是来自固原镇的一名把总。把总秩比正七品，次于军中统率千名战兵的千总，麾下有战兵五百余人。他原本以为这次被调走，是做苦活累活。他还一度向上官抱怨过，甚至贿赂过，但是都是无功而返。谁让别人下手都比他快，贿赂的更多呢？所以钱尧炽只能不甘心的带着他手底下的兵，服从命令前往朝鲜。很快他发现，出国征战好像并没有那么艰苦。杀起来这些倭寇小崽子，远比面对凶狠的关外异族要强的多。关键是那些鞑靼瓦剌人，穷的都要吐血，搜他们的尸体就只能搜出来几颗不值钱的野兽牙齿。这些倭寇就不一样了，他们四处掳掠，一个个肥的流油。倭寇的首级割下来还能向朝廷报功。一来一回，起码两份银子收入。只能说，打扫战场是他钱尧炽最愉快的时刻了。短短数月的收获，已经让钱尧炽盆满钵满了，他赚到了他当小军官几十年都不敢想的银子。特别是踏上了倭国的领土之后，钱尧炽的眼睛就瞪得像铜铃一般。这里遍地都是战功，遍地都是人头啊。灭国之战结束，钱尧炽又是狠狠的赚了一波银子和人头。但此时的钱尧炽还有些不满足，他觉得看着倭国百姓每天在他面前来来回回的，就是在勾引自己——谁能拒绝移动的ATM？所以钱尧炽会在夜黑风高的时候，授意属下去杀戮一些平民。毕竟平民无权无势，就算是死了几个也无伤大雅。后来天子的旨意下达，钱尧炽简直欣喜若狂。这上百万的人头摆在那里，想想钱尧炽就已经激动的浑身颤抖了。但天子与戚继光大将军都下了死命令，不允许屠戮平民冒充战功。钱尧炽开始还没什么想法，后来他才发现，这些倭国武士和贵族都拥有不俗的武装力量，仅仅靠他一个把总还不太够看。况且虽然倭寇总体的战斗力不比异族，但是有的倭寇悍不畏死又持有火器，让钱尧炽的手下都损失不小。这一来二去，前去剿杀倭国的武士和贵族似乎都成了赔本的买卖。九边重镇的守军，都是一个个山头林立的小军阀。手底下有多少人就代表着谁有多少话语权。“钱大人，弟兄们都等着您拿主意呢！其他的营都出去围剿倭寇了，咱们下一次出兵去哪？”钱尧炽手下的几个总旗小旗，都眼巴巴的看着面色极其阴沉的钱尧炽。“是啊，大人要我们再不出手，战功可就被抢光了。”“虽然零零总总估算起来得有百万的倭寇要杀，但是已经听到风声逃亡的倭寇贵族就有很多了，再加上杀掉的倭国军队的士兵很大一部分就是倭国武士，所以能够成为军功的人头，不过是几十万罢了。”“如今我们大军也是几十万，一个人平均下来还不到两个头。”听着下属议论纷纷，钱尧炽面色变得更加阴沉了。他何尝不想去捞一笔军功回来，但是风险又不小。“听我说。”钱尧炽一开口，几个总旗官和小旗官就安静了下来。“在我们周边的倭国武士和贵族，其实都已经肃清的差不多了。”“那些有着私兵的倭国大贵族，我们区区几百人的兵力又打不过，那些小贵族早就被人抢了先。”“若是想要军功，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就看你们敢不敢了。”听到钱尧炽的话，其中二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们对于钱尧炽的想法，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但还是有人忍不住问道：“大人只要能够升官发财，捞些军功干什么我们都愿意，您快说吧，到底是干什么？”钱尧炽阴森森一笑，“倭国人异于我大明百姓，但是他们本族都是差不多的。”“只要割下来他们的首级死无对证，谁能够知道这究竟是倭国的武士还是贵族？”这一次，钱尧炽的手下全都听明白了意思。他们的把总，是想要违抗天子和大将军的命令杀戮倭国百姓充当军功！有个小旗有些唯唯诺诺的说道：“大人，这可是皇上和戚大帅的禁令啊……”“天知地知你们知我知，只要我们动作利索，谁能够察觉？”钱尧炽冷冷的说道。“大人，这万万使不得啊！”小旗眼中的恐惧更甚，“咱们可不能为了点军功和银子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啊。”见这个小旗接二连三的反对自己，钱尧炽扫视着每一张脸庞。突然，钱尧炽笑了起来。“我也没有要强迫兄弟们跟我一个想法，这种事情嘛，不强求吧。”“不过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像这种级别的国战，恐怕是百年未有。”“若是错过了这一次，下次想发财，那可就太难喽。”刚刚已经动摇了的几个人，这时又开始犹豫起来。“这样吧，我也不勉强大家。”“想要跟我一起干一票的就留在这里，不想加入的我也不强求，那么离开就好。”钱尧炽笑着说道。之前开口的那个小旗官没有犹豫，行了一礼，“卑下先行告退。”说完，他就转身向外走去。钱尧炽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见他猛然拔出桌子上的佩刀，狠狠地朝着那个小旗的后心投掷过去。小旗哪有什么防备，瞬间就被锋利的长刀贯穿身体，倒在血泊之中，当场就失去了性命。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其他人全都来不及反应。就在众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惊的时候，钱尧炽慢慢走到了尸体旁边，毫不留情的将长刀拔了出来。“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了，可是他自己把握不住。”“他要是不参加我们的计划，那万一被他告了密，我们几个全部都要玩完！”钱尧炽一边慢条斯理的说着，一边擦干了刀上的血迹。谁都没有想到，曾经朝夕相处并肩作战的钱尧炽，居然如此的心狠手辣，一言不合就杀掉了手下。还想跟着小旗离开的几人，现在怎么还敢动一步？几人都是感觉被毒蛇盯上一般，后心皆是冷飕飕的。“你们觉得呢？”钱尧炽眯起眼睛问道。“这小子不识抬举，敢与大人作对，实在是该杀！大人做得好，大人做得妙！”一个总旗硬着头皮说道。闻言，钱尧炽挑了挑眉毛，“那你的意思是，我杀害属下了？”刚刚出声的那个总旗愣住了，不就是刚刚你出了手吗？另一个总旗拱手说道：“启禀大人，这个小旗官武艺不精，不服从命令，所以战死在沙场了。”听到这个回答，钱尧炽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倒是个聪明人。”“要是千总大人问起来，就要这么回答。”钱尧炽坐回座位上，再度开口：“我已经了解过了。”“就在城外十八里处有一个倭国的小村庄，里面就只有几十户人家。”刚刚说话的那个总旗问道：“大人，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钱尧炽将长刀放回刀鞘之中，“不急不急。”“现在的风头太紧了。”“等到什么时候下大雨，我们就趁着那个雨夜，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到时候带回来几十个人头，那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在场的这些人齐齐拱手，“大人英明！”“我可是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敢向上面透露半点风声，可别怪我钱某人不客气！”钱尧炽厉声说道。“我们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怎么敢背叛大人呢？”“大人处处为我们着想，我们若是不识好歹，那岂不是像畜生一般。”“有大人在，那必然会带我们吃香的喝辣的！”一众总旗小旗赶忙拍起马屁来。忽然，轰隆一声！随着一声雷响，天空之中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钱尧炽看着外面的大雨，忍不住大笑起来。“大人的意思是今晚去动手吗？”又一个小旗问道。“这是上天的恩赐，我们要是不把握机会，岂不是辜负老天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