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预祝各位同僚旗开得胜,驱逐国贼!”“来来来,共饮此杯庆功酒!”“不除此獠,大明不宁!”觥筹交错之间,对张居正的攻诘与谩骂已经是不绝于耳了。夜深了,在酒楼里集会的官员们都醉醺醺的回到了家中。原本已经是神志不清的张应诏,一回到家中关上门,眼神就恢复了清明。在这种场合若是真的有人不知好歹喝了个酩酊大醉,倒是愚蠢不堪了。“这好话坏话都让那个姓杨的给说去了,那本官该说些什么呢?”张应诏紧皱着眉头,面对展开的空白奏疏却是毫无头绪。别看他们明面上一个叫的比一个欢,一个个大义凛然的样子,其实他们也都是为了讨天子的欢心罢了。这弹劾的奏疏,就是给天子的投名状。所以说,这上奏朝廷的奏疏,不但要写的好,更要写出花来!冥思苦想之后,张应诏突然想起了张居正的家奴,游七。别人都弹劾张居正如何不法,那我张应诏反其道而行之,就去弹劾张居正的家奴!想到这里,张应诏都快要忍不住为自己鼓掌了。“南京刑部尚书殷正茂、总督两广兵部尚书陈瑞皆列其括取所属官金银珠,私馈张居正冯保及居正家奴游七。”“游七依仗居正,势倾中外,内外官员皆谄媚贿赂……”“游七捐钱买官,清流厌之……”……暗潮涌动,一股倒“张”的势力正在悄然无声的集合起来了。“万岁爷,该更衣了。”寝宫外,陈矩轻声说道。今天是朝会的日子,就算是朱翊镠百般不愿,也还是不能误了时辰。在宫女的服侍下,朱翊镠没用多久就换好了龙袍。这时候,陈矩端来一碗热汤,“万岁爷,这天气寒冷,奴婢早早的唤尚膳监给万岁炖了汤来。”朱翊镠端过来,闻闻味道就知道这里面又放了枸杞和人参等大补之物。要不是皇后现在还怀有身孕,朱翊镠还真会以为这是王雨落吩咐的。果不其然,喝完这一碗热汤之后,身上的寒气骤然无存。脑子恢复清明的朱翊镠,就又想起了昨日看的那几道奏疏。陕西道御史杨四知十上疏弹劾张居正,朋党、贪婪、僭越、欺君等大罪。御史张应诏上疏弹劾张居正纵容家奴横行不法,并列举家奴游七不法事十桩。南京刑科给事中阮子孝上疏弹劾张居正舞弊科举,作弊录用原吏部侍郎王篆儿子登科及第。这些科道官员都是有狗鼻子的吗?自己几句话就会被他们引申出各种含义。当日自己就猜测过,一旦拒绝张居正返回京城,那么有心人肯定就想要搞些事情了。果不其然,这还没几天,弹劾张居正的奏疏就到了。午门之外,百官早就开始等候上朝了。为了方便官员们候朝,朝廷在皇城内建了多处朝房,官员们便按照品级于此坐立,等待宫门开启。作为对近臣的优待,端门内都有专门的值房,右阙门南是锦衣卫的值房,下三间为翰林值房。候朝时,内阁大学士在北楹,众翰林学士在中楹,其他人在南楹。在端门内左侧另有值房五间是詹事府、左右春坊和司经局官员侯朝的地方。所以百官从候朝就能看出来泾渭分明。以往等待朝会的过程中,在金水桥外排序之前,官员们总是会寒暄一二,但是今天却无比安静。尤其是吏部尚书王国光,兵部尚书方逢时,户部尚书张学颜等一众张居正的亲信,更是脸色阴沉,一言不发。他们的消息同样灵通,一早就知道了这些科道官员已经上奏疏弹劾张居正了。张居正还在南京,肯定没有办法及时辩驳,更别说他们都不知道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真实态度。如果说天子真的有意要让张居正下台,那么自己这些人早就已经被打上了张居正党羽的烙印,肯定也会受到牵连。六部的几位尚书不开口,旁边的部院官员哪个敢做声?反倒是端门外面,一片笑声连连。王国光想都不用想,这些蹦跶的很欢的,一定就是六科的给事中们了。但一向老成的王国光按捺住了心中的烦躁没有开口,而张学颜忍不住低喝了一声,“聒噪!”王国光闻言,一只手按在了张学颜的肩上,“大司徒,稍安勿躁,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张学颜冷着脸,“吾就是看不惯这些人狂妄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