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召见

虽然李言恭有些遗憾没有能够有机会好好接待天子，但是这也仅仅只是遗憾罢了。他们作为勋戚，只要不犯谋逆的大罪，别的根本不影响他的荣华富贵。就比如现在，李言恭正翻阅他花重金购得的古籍，看的津津有味。虽然寻花问柳，流连烟花之地，都是这些世家子弟的爱好。但是除了这个以外，李言恭倒是在文学上颇有追求。写写诗，四处逛逛风景，倒是也成了李言恭的爱好。他是开国功臣李文忠八世孙，万历三年袭爵临淮侯，守备南京。而且李言恭常年奋迹词坛，著作有《贝叶斋稿》《青莲阁集》。平日里他的身旁都是围绕着一群群的文人骚客，李言恭也颇为自得。“侯爷，侯爷！”看着自己家侯爷还在入迷的看着古籍，管家有些无奈。可以说整个偌大的临淮侯府，都是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一个人在操持。“侯爷，侯爷！”见李言恭还是没有什么反应，老管家只能再次抬高音量。“谁，谁在叫本侯爷？”李言恭这才茫然的抬起头。“侯爷，刚刚天子派中贵人传信，说是明日要见这南京城里所有的官员。”老管家复述道。老管家倒是想留下张宏吃个饭增进一下感情，但是张宏却是没有给机会就急匆匆的就离开了。“天子要见我们？”李言恭有些不解，“天子见我们作甚？”老管家也不是很清楚，“老奴不知道，但是听说，南京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被皇上给……”老管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涉及到这些复杂的政治斗争，李言恭就有些头疼。他就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得了，然后能够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舔一舔天子，那就更好了。至于说什么再进一步更高的权利，李言恭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倒是可惜了张居正，大明立国的200余年，能与张居正比肩的内阁首辅，可谓是寥寥无几了。”李言恭喟叹道。“侯爷慎言！”老管家劝说道。“怎么了？”老管家四下望望，“据说啊，这朝廷的这些官员，都在想要倒张呢！”李言恭嗤笑一声，“又是那群言官吧，平日里也没有见他们为朝廷为百姓做些什么事情，现在倒是蹦跶的欢。”“罢了罢了，让夫人把本侯的衣冠备好，明日可是不能君前失仪。”……接到通知的南京官员们，大多都是欣喜的。在南京任职的官员比起北京的官员来，无论是权力还是地位，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若是在被天子召见的时候，受到了天子的赏识……那离一飞冲天还远吗？就比如说以大礼议发家的张璁等人，短短几年就跻身内阁成为了大学士，何人不眼红？所以一大清早，张居正曾经居住的府邸外，又排起了长龙。穿着各色官袍的官员全都按照自己品阶安安静静的排着队，心情或激动或忐忑，一个个都翘首以盼的看向门口，等待着天子的身影出现。咯吱一声，府门被打开。张宏走出来环视着官员们，“万岁有旨，尔等按顺序进入府邸面圣。”朱翊镠坐在大堂上，周围是几摞厚厚的本子。这些都是锦衣卫搜集的，关于这些官员的资料。最先进来的就是临淮侯李言恭，南京守备太监王埙金和南京参赞机务兵部尚书殷正茂三人。殷正茂现在已经是须发皆白了，张居正作为他的至交好友还有靠山一离世，殷正茂就开始愁眉不展了。张四维上台之后，自己就是首当其冲要被清算的那一批人。其实张居正之前有说过，想让自己调进北京出任户部尚书。因为兵部尚书方逢时已经有了隐退之意，按照张居正的设想，让张学颜去执掌兵部，让自己出任户部尚书。本来自己被启用的是南京刑部尚书，张居正奏请了朝廷，让自己转到了参赞机务的南京兵部尚书。刑部兵部，差距一目了然。但是这个设想还没有来得及实现，张居正就病逝了。别说是户部尚书了，自己现在屁股底下这个南京兵部尚书能不能坐得稳，还另是一说呢。“臣等参见陛下。”几人行礼之后，就静静的等待朱翊镠发话。“殷卿，朕记得你是宋南渡秉常公的十五世孙吧。”听到天子这么说，殷正茂赶忙点头，“皇上博闻强识，连臣的出身都记得一清二楚。”“殷卿是有大功于朝廷的。”朱翊镠点点头。听到天子的这句话，殷正茂心神大定。可以说，这句话就是他今后的护身符。殷正茂算是个能臣，朱翊镠还是比较看中他的军事才能的。“臣愿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面对殷正茂的表忠心，朱翊镠看在眼里。他能够猜得出来，殷正茂此时的忐忑与不安，所以给他打上一记强心针也算是收拢人心了。然后朱翊镠又看向了临淮侯李言恭，“最近临淮侯的诗兴不错啊。”没等到临淮侯说话，朱翊镠就自顾自的念起诗来，“山下数声犬吠，村中几处人归。短笛醉横牛背，斜阳正对柴扉……”“朕细细读来，倒是觉得颇有唐宋故风啊。”临淮侯李言恭心中一惊，也又是一喜。能够被当今天子夸奖自己的诗，那简直是莫大的荣幸啊。“但是这南京军务，临淮侯也要着实去做了。”朱翊镠道。李言恭叩首，“臣谨记皇上之命。”朱翊镠最后又看向了南京守备太监王埙金，“虽然你这两年又养了两个外宅，但是总的来说，你也没有做什么违反朝廷纲纪之事，算是有苦劳了。”得益于锦衣卫的情报，朱翊镠对这三人的情况可是了解的很透彻。但重点还是在这南京守备身上。南京守备太监，起初有正、副太监各一员，后来人数稍增，员数不定。正太监握有“守备关防”大印一枚。与勋臣担任的外守备、协同守备，南京兵部尚书担任的参赞机务共同负责南京城安全。虽然是名义上三人共同管理南京城，但是权力最大的就是南京守备太监。守备太监的职责就是护卫留都，管辖南京皇城、二十四衙门、明孝陵，向天子进贡南京的特产。可以说，南京守备太监在明朝是一个极其特殊职位，因为太监就是皇帝的家奴，因为其身份的特殊性而受到皇帝的信任。南京作为南方至关重要的留都，其安危关乎着大明的半壁江山，一旦有心怀不轨之人拥有南京，就有了与中央朝廷叫板的资格。所以只有派自己的亲信来坐镇南京，才会让皇帝自己安心。从某种方面讲，南京守备太监之所以会成为南京的土皇帝，也是皇帝故意纵容的结果。纵观明朝二百多年曾有多次裁撤镇守太监的决议，在这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明世宗罢免天下镇守内臣一事，但即使如此，南京守备太监依旧是巍然不动，足见南京守备太监一职的重要性。王埙金连连叩首，“奴才之后一定尽心竭力在南京为皇上做事……”谁知，朱翊镠打断了他的话，“你就不必留在南京了。”听到这话，王埙金的心已经是凉了半截。“朕有意要裁撤这南京守备与二十四衙门。”这话在几人心里掀起来了惊涛骇浪：天子居然要裁撤南京守备和二十四衙门？……张居正府邸之外。一众言官们心情十分忐忑，本来安安静静的官员队伍也有了声响。其中一御史有些紧张小声说道：“陛下会不会责罚我们，现在锦衣卫的指挥使骆思恭就站在大门口啊！”说着，不由得朝着锦衣卫的指挥使骆思恭偷偷看去。锦衣卫对于情报的搜集能力，大明的官员都是有目共睹的。兵科给事中也是极为的不淡定，要知道张居正才刚刚去世，他们就当众聚集在一起喝酒庆祝。天子对于张居正可是极为的推崇，而自己此举无异于冒犯了天子。“就是啊！如果皇上要处罚我们，我们也没有办法啊！”“早知道我们当初庆祝的时候就小心一些，不要闹的人尽皆知。”说着，兵科给事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而又一御史开口说道：“就算我们小心一些，也肯定会被皇上知道的。”“在这大明能有什么事皇上不知道的吗？”“依我来看的话，恐怕我们今日凶多吉少了啊！”尤其是锦衣卫的指挥使骆思恭的出现，让他们惶恐不已。就在此时，丘橓则是站了出来，安抚他们说道：“诸位大人放心便是，我们也只不过是喝了酒罢了。”“难道就因为张居正死了，我们就不能喝酒了吗？大明没有律法说不允许官员喝酒。”“我们要相信天子是圣明的，所以说我们肯定不会有事的。”听到丘橓的安抚，众人忐忑的心情这才有了一丝缓解，然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是但是又没有办法，只能再次安安静静的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