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疯魔的张四端

没想到张四端嗤笑一声，“兄长此言差矣。”“当年世宗肃皇帝即位之时，也是不满十五岁，即位之初，罢持奸佞，裁革冗滥，裁抑司礼监的权力，撤废镇守太监，严肃监察制度，严分厂卫与法司职权。重视任用张璁、夏言等人，引前朝宦官当权乱政为鉴，对宦官严加管束，中央集权得到复兴和加强，使朝政为之一新，开辟嘉靖新政，天下宴然，中外无不称圣明。”“然后呢？”“几年过后肃皇就已经是沉迷修玄，不问世事。”张四维眉头紧皱，“放肆！你怎可妄议肃皇？”张四端毫不在意道：“兄长放心，隔墙未有耳。”“诚然是当今天子一派明君圣主的气象，但谁又能保证，天子一直会励精图治？”“这内廷里去了冯保，还有陈矩，我也没有见到天子多么圣明！”听到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语，张四维厉声道：“够了！给我住嘴！”但张四端还是自顾自道：“当今天子才十几岁，也不过是个大一点孩童而已，要架空他……”没等张四端说完，张四维就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着张四端狠狠的来了一巴掌。啪的一声，让这间值房变得格外安静。“再说这么大逆不道之言，就休要怪我不念及手足之情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张四端沉默了。其实，水涨船高，涨的也是他张四端。兄长张四维从次辅晋位首辅，看似只是进了一步，但这一步就是迈上巅峰权力的一步。所以这几日以来，张四端受到了无数同僚同年的吹捧与奉迎，以及一份份一件件的礼品。这些谄媚的话语，让张四端享受到了权力地位给他带来的快乐。这让他坚定了一个想法，就是让自己的兄长去夺取更多的权力。那自己作为她的头号智囊，甚至可以做首辅背后操控朝政的那个人。“张四端，你给我好好清醒一下，你若再这么猖狂下去，保不齐哪一天我张家就因你被夷族籍家！”但张四端丝毫没有幡然醒悟的意思，“兄长，你太令我失望了。”“我原以为你晋位内阁首辅就会一展雄风扬眉吐气，谁知道你依旧龟缩不前，事事畏惧！”“不是我变了，是你变了。”张四维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张四端叹息道。“他张居正做得到权倾朝野，威福自专，你为何做不得？”张四端道。但张四维反问道：“你想让我走张居正的老路吗？被所有官员在背后戳脊梁骨？”“什么叫一展雄风？我只是想拿回做内阁首辅的权力，绝不是所谓的独断朝纲！平心而论，我与张居正无甚大仇，甚至我能够入阁也是受其恩惠。”“你读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你可知道君臣之分吗？”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张四端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张四维，就离开了值房。没过多久，值房的门又被敲响了。张四维长长出了一口气，再度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谁？”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相国，卑职来送些茶点……”是内阁的吏员。原本已经如临大敌的张四维再度松弛下来，“本辅现在不需要。”“是，相国。”听着吏员已经走远，张四维再度松了一口气。当年张居正与高拱决裂坐上着内阁首辅的位置的心情，自己已经无从得知了。可是自己坐在这个位置没有几天，那种走上权力巅峰的兴奋，到现在已经全然没有了。自己的弟弟眼下虽然有些疯魔，但是潘晟此人，不得不搬出内阁。内阁首辅之位，明面上是文官集团的巅峰，但那只是是明面上的荣光而已。若是在内阁之中处处受人排挤，受人钳制，没有掌握权力，那就算当了内阁首辅那又如何呢？位子坐的舒服不舒服，就像人饮水一般冷暖自知。若是处处受掣肘，那还不如一个能掌握自主大权的小小县令。这也是张四维想要将潘晟赶出内阁的缘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样想着，张四维就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可弹劾潘晟以十罪，言其任礼部尚书时贪污受贿。按照惯例来说，被弹劾的官员都会上书请求致仕来自证清白。浙江道试御史潘士桢，兵科给事中张鼎思，户科给事中王继光，兵科给事中孙玮，刑科给事中牛惟炳，御史魏允贞……除了潘士桢，牛惟炳是万历二年的进士外，张鼎思，王继光，孙玮，魏允贞等人是万历五年的进士，都是张四维的门生。之前王国也是万历五年的进士，其座师也是张四维，所以其上疏弹劾张居正，其实就是张四维的授意。……潘晟的值房里，刚刚劝完一遍的于慎行已经离开了。现在值房里就剩下了潘晟和申时行二人。“思明兄，你这是何苦啊，你难道看不出来，这就是张蒲州故意激怒于你吗？”申时行苦笑道。要说情谊，申时行其实跟潘晟没有多少交情。之前张居正在世，他们尚且还算是一党，现在张居正去世，他们之间确确实实缺少了些维系了。但是若是张四维轻而易举的将潘晟排挤出去，那内阁之中唯独剩他申时行与他不是一路，若他不在，张四维难免不会接下来对付自己。张居正在位之时，他一人独掌票拟大权。但眼下张居正已去，而张四维的威望远远比不得张居正，所以内阁里面又恢复了众阁臣同执票拟的老规矩。之前内阁张四维，申时行，潘晟和于慎行四人同掌票拟之权。若是最有威胁的潘晟一去位，变成张四维，申时行，于慎行二人同执票拟，对于张四维和申时行而言当然是大大有利。于慎行乃是天子钦点入阁之臣，平日里都是斯斯文文，完全没有擅权的模样。但是潘晟一走，内阁之中张四维和他申时行直接起冲突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潘晟道：“我知道他张蒲州是故意而为。”“但是如果我不出来保李成梁，那难道眼睁睁的看着李成梁被削爵吗？”申时行道：“那也应当从长计议啊，直接与他张四维起冲突可不是明智之举。”潘晟冷哼一声，“他张四维算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元辅，他张蒲州能够有机会入内阁？现在倒好，开始把矛头指向元辅的亲信了。”但申时行却摇了摇头，“他张蒲州自始至终就不是元辅的人。”张四维与张居正昔日的政敌高拱的关系是极为密切的，自张四维入朝以来，高拱就对其青睐有加。而张四维也很感激高拱的青睐，遂视高拱为知己，对其推心置腹。后来冯保驱赶高拱，张居正执掌朝政以后，请求增阁臣，遂荐张四维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参与机务。张四维因张居正引荐入内阁，虽算不上权重但亦算是位高，对张居正的提携是十分感激的，对于张居正的决议没有太多参与权，仍曲事居正，执行张居正的决议。后来张居正归江陵葬父，朝中小事多由张四维拟旨，但大事都送达江陵由张居正裁决，张四维在内阁之中抑抑不得志。潘晟站起身来，“缺了元辅的内阁，我总觉得空****的。”“吾不如就先回去寻个清静了。”潘晟回到了府上，一头就扎进了书房。而另一边的王国光与曾省吾得知潘晟与张四维起了冲突，甚至还扬言要上书致仕的消息，有些急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张党本来就是缺少了主心骨，若是现在连潘晟都离开了朝堂，那局势可就更加不可控了。因此，二人打定主意，打算来潘晟的府上一同劝说潘晟。书房之中。王国光率先开口道：“思明兄，没有必要生这么大的气，现在新政还需要我等来把持啊！”“若是连你都走了的话，那我们的话语权就少了不少了，岂不是以后要成为他张四维的一言堂了。”“而且一旦你致仕了的话，岂不是正中张四维的下怀吗？”“思明兄，你可要以大局为重，不要意气用事啊！”“是啊！现在正是新政的关键时刻，你可不能走啊！”曾省吾也开口劝说道。但潘晟依旧是不悦道：“张四维这个老匹夫就是拿李成梁为诱饵，为的就是逼老夫就范。”“他张蒲州就是一心想要逼我离开内阁！”王国光则是继续开口劝说道：“是啊！那思明兄更不应该意气用事啊！可千万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使得元辅一手缔造的新政毁于一旦啊！”“如今新政已经开始了，我们又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它毁于一旦呢？”“哪怕是搭上我们这把老骨头，我们也应该继续推行新政啊！而不是让张四维摘掉我们的果实不是？”曾省吾放下手中的茶语，沉声说道：“摘掉果实倒也还算好的，最怕的人走政息，新政从此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