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太仓知府说道:“瞧本官这记性,光顾着跟王大人你嘘寒问暖了。”一边说着,他就从袖中取出来了一卷公文。“天子有令,召你速速回京。”王世贞有些诧异的接过来公文,仔仔细细的读了几遍之后,王世贞才确定天子是真的要召见自己了。“说来惭愧,王某人薄才竟然也能入得天子法眼……”见王世贞如此,几个官员都在七嘴八舌的吹捧起来:“王大人,您的文章可谓是震古烁今啊!”“就是啊,您莫要谦虚了。”“谁不知道这凤洲先生就是我大明当代之文宗?”“老前辈您为官一方不畏豪强,乃是我等的楷模啊!”其实对王世贞来说,这些官员确确实实就是后辈而已。王世贞于三十四年前的嘉靖二十六年中进士,先后任职大理寺左寺、刑部员外郎和郎中、山东按察副使青州兵备使、浙江左参政、山西按察使。后历任湖广按察使、广西右布政使,郧阳巡抚。对这些官员来说,王世贞被罢之前,就是他们遥不可及的一条大粗腿了。这次得到天子的召见,不说是加官进爵,就算是恢复原官也是他们远远无法比拟的。就这而言,是政治地位。而文学地位更是惊人。王世贞与李攀龙、徐中行、梁有誉、宗臣、谢榛、吴国伦合称“后七子”。李攀龙故后,王世贞独领文坛二十年。陈田在《明诗纪事·己签·序》言:弇州负博一世之才,下笔千言,波谲云诡,而又尚论古人,博综掌故,下逮书、画、词、曲、博、弈之属,无所不通。所以王世贞被罢官在太仓闲住之时,地方官也是尽力交好他。如沐春风的王世贞拱拱手道:“各位大人都太抬爱王某人了。”“哪里哪里……”“王大人乃是我太仓之荣耀!”……酒楼。王世贞与太仓的官员们推杯换盏,王世贞自从被罢官之后,从来都不敢想自己还有机会能够做官,甚至更进一步。而知府则是率先举杯道:“来,让我们一同敬王大人一杯,如今王大人得以被陛下召见,想必定会得到陛下的重用的。”“当真是可喜可贺啊!”一旁的通判与推官等人也是纷纷举杯附和道:“可不是吗?到了那个时候,王大人可不要忘记提携一下我们这些老伙计,我们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还是有些能力的。”“苟富贵,勿相忘啊!”王世贞则是举杯笑着回应道:“那是自然,用能力帮大家一把,王某人也定会不遗余力的。”众人闻言,脸上顿时挂满了笑容。随机众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知府继续道:“来,今日我们不醉不归,共同为王大人庆祝一番。”“来,不醉不归!”众人也是纷纷起哄道。此时的王世贞忍不住开始感慨着世事无常。要知道自己自从做官之后,升迁也算是顺利,但是因为得罪了张居正,也正是那个时候被罢官了。本以为永远都不可能被再次复用,没想到没过多久,张居正就逝去了,而自己的机会又回来了。与众人酒过三巡,宾主尽欢。酒宴很快也到了最后,知府扶住了王世贞,一脸关心的说道:“王大人,你醉了,让我派人送您回府吧。”王世贞则是点了点头,随即便被知府的人朝着王府送去。但王世贞回到府邸之后,却是怏怏不乐。管家见此十分诧异,“老爷这大喜事,刚刚您还是欢欢喜喜的,怎么就过了一会儿,您就成了这个样子。”王世贞苦笑道:“我是笑我自己,终归会了这一套的虚与委蛇。”“谄媚逢迎,溜须拍马……这些不就是我当年最痛恨的事情吗?”管家一边倒茶,一边宽慰道:“老爷,官场风气如此,大家人人都是这样,您要是不适应就会遭到排挤打压,还会有人在暗地里说你清高。”“只要您心里有百姓,有皇上,能够守住自己的底线,为着天下做些好事,就算是搞这些虚与委蛇又何妨?”王世贞点点头,“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倒是我魔怔了。”“只要能为这天下做些好事,什么清高不清高的,委屈一点自己又何妨?严分宜,高新郑,张江陵都已经作古了。”“吾也该一睹天颜了。”虽然为官多年,但是王世贞倒是确确实实的没有见过当今天子。毕竟当今天子之前就是个亲王,也并不出宫,哪有机会能见得到?“帮我收拾收拾行李吧,明日一大早咱们就进京。”……这边,朱翊镠还在科学院里沉思。徐光启见天子不置一语,心中有些忐忑。但忐忑之余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天子把自己从上海千里迢迢召见到北京来,还赐予自己官身,给了自己银子,但是天子却没有指明让自己到底要研究些什么东西。这让徐光启觉得,自己有些愧对天子的赏识。毕竟奉天子的命令待在这里吃空饷,他徐光启也是独一遭了。朱翊镠也觉得,天天搞政治平衡,搞制度建设,这些都很取得难立竿见影的成果。但是发展科技就不一样了。首先,大的科技进步就会作用于经济,然后再作用于军事,对国力会有一个明显的提升。朱翊镠四下张望着,自己要怎么启发一下徐光启呢?紧接着,朱翊镠就瞄到了大堂旁边那个破旧的水壶。这让朱翊镠灵光一闪。瓦特的故事在后世可谓是家喻户晓了。“徐爱卿,你把这铁壶装上水,再寻一个小火炉过来,立即生上火。”徐光启看了看这外面的艳阳天有些疑惑,这皇上难道是要喝这热开水?虽然徐光启不解其意,但还是没有忤逆朱翊镠的意思,马上就带着仆役们开始忙活。这平日里扫院子种菜的仆役们哪能够想到,破破旧旧的衙门里面竟然还能有天子亲自来此。就算是仆役,也还是有鄙视链的。这皇宫里的仆役也就是太监,自然是高高在上的。这其次就是官员家里、各个衙门的仆役,这就视官员的品阶,衙门的权力大小而定其地位了。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内阁大学士家里的仆役自然就是自觉高人一等了。再次就是那些豪商家里的仆役了。虽然这皇明科学院是天子钦定开的衙门,但是这破旧的样子萧瑟的庭院,还是让其他衙门的仆役笑得不行。仆役们一边在找柴火、找炉子,一边心里想到,等放工回去之后,一定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知道知道,天子亲自来了这皇明科学院,并且喝了自己泡的茶。而徐光启没有那么多心思,他本来就是做实事的,虽然有天子给予的银两,但是他并不想将这笔银子就花在修缮衙门的门面这种虚的事情上面。没过多久,徐光启就带着仆役们把火炉点着,将铁壶放了上去。这一圈忙活下来虽然没有过多久,但是他们已经都是热的汗流浃背了。朱翊镠对仆役们说道:“辛苦你们了,接下来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你们找个阴凉地歇息一番吧。”一来朱翊镠确实是想让这些仆役歇息歇息,二来他要讲的实在是不能够透露出去。朱翊镠示意陈矩去搬两把椅子过来,然后朱翊镠坐下了,也示意徐光启坐下。徐光启抹了抹头上生的汗,“谢皇上!”这时候,朱翊镠指着这个开始冒热气的铁壶说道:“爱卿看这个铁壶,可是有什么想法?”徐光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并不能领会朱翊镠的意思。“微臣愚笨,还请陛下明示。”朱翊镠没有多言,就是盯着这个铁壶。随着火势渐渐旺盛,铁壶也逐渐冒起了热气。然后,朱翊镠又等了一会儿,陈矩走上前,“万岁爷,这水开了……”朱翊镠一愣,说好的蒸汽将壶盖给顶开呢?怎么故事到了自己这边就有问题了呢?走近前的朱翊镠端详了一下,结果是有些哭笑不得。先人们早就注意到了沸腾的水壶盖子容易被掀起来,所以现在制作的铁壶壶盖都是很有重量,就是特意防止壶盖被掀开。于是,朱翊镠开始四下张望,很快他就注意到不远处的一块薄铁片。朱翊镠走过去,弯下腰把铁片捡了过来。然后,朱翊镠就用铁片把壶盖挑了出去,徐光启赶忙去把发烫的壶盖给捡了回来。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天子竟然把小铁片盖在了上面。“子先,你来看。”听到天子直呼自己的字,徐光启有些惶恐。“臣不敢当!”他顺着天子所指,看向那个安安静静的水壶,正当徐光启想要再度开口询问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刚刚被放上去的小铁片,竟然蓦然飞了出去,落到地上发出了并不清脆的声响。见徐光启有些茫然,朱翊镠的声音响了起来:“徐卿,你觉得这铁片为何突然被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