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就是一场灾难

话说在蔡富家憋了一肚子气的王程回到了自己府上，一溜小跑去了书房，书房中有一个老人，躺在一把摇椅上，透过玻璃，晒着太阳，双目微闭，似乎睡着了。王程悄咩咩地走到老人面前，双手垂下，恭恭敬敬地站在摇椅旁。“回来了？”老人眼都没睁开，淡淡的说道。“回来了，祖父！”王程赶紧说道。“那边怎么说？”老人是王程的祖父，叫王朝有。“蔡老说一动不如一静……”王程把刚前几人讨论的经过，细细讲了一遍。王朝有只是闭着眼睛，轻轻晃动摇椅，仔细听着王程的复述，没有发表意见。“祖父，蔡老为什么总是喜欢用一些打打杀杀、见不得人的手段？做生意而已，为何总要破家灭门……”王程讲完之后，看到王朝有不说话，便开口把自己的疑惑讲了出来。“呵呵……”王朝有听了自己孙子的话，睁开眼睛，露出一丝精光，淡淡说道，“老蔡就是吴越钱氏扔出来的一条恶狗，震慑其他士族的工具而已。”江南地区士族繁多，明初以吴越钱氏、平湖陆氏、余姚顾氏、嘉善丁氏、太仓王氏、昆山徐氏、吴江叶氏和松江袁氏等八大家族为主，这些家族之间，不是单个家族的单线传承，而是群体家族的整合，江南八府一州的世家望族之间，通过联姻和延师课读，互通声气，宛如“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唱和不断，鼓**风雷，造成一股庞大的声势。吴越钱氏，号称江南千年名门望族，始自五代时吴越国开创者钱镠。唐朝末年，军阀割据，钱镠统一了吴越两浙地区，建立了吴越国，历经三世五王，近五十年的精心治理，把江南打造成福建东南。最强盛时，吴越国拥有浙江全境、江苏东南部、福建东北部的疆域。之后，赵匡胤通过陈桥兵变，登基为帝，建立北宋，以武力灭了八个分裂的王朝，鉴于赵匡胤强大的战斗力，钱镠的孙子钱弘掓纳土归降，自行退位，将所部十三州、一军、八十六县、五十五万户，悉数献给宋廷，尊赵氏为帝。赵匡胤也是投桃报李，没有亏待钱家，并没有将钱家赶尽杀绝，而是赏赐不断，有宋一朝，钱家过得很安稳，发展成枝繁叶茂的大家族，以诗书耕读闻名于世。但庞大的家族，仅靠诗书耕读是不足以支撑家族的运转，要让家族繁盛，从商是必选的。当然，钱家人是不会自己出面做生意的，毕竟士农工商，商人身份最为低贱，钱家人不会自降身份干这事，他们就会推出各种白手套、乃至黑手套，帮他们打理一些产业。蔡富就是钱家的白手套之一，因为蔡富为人心思狡诈、善于谋划、有城府、喜怒不形于色，行事果决、下手狠辣。钱家把蔡富放到南京城，就是看重蔡富的这些特点，因为南京城是大明的政治中心，波谲云诡，各种关系和势力错综复杂，没有这些品质，很容易把事情搞砸。王朝有之所以说蔡富是恶狗，是因为蔡富除了要帮钱家看家护院（打理京城的生意，维护与官员之间的关系）之外，还要替钱家处理一些障碍，比如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乃至政敌。江南士族在某些大事情上是团结一体，但各自都有各自的利益，他们内部也会竞争，也会抢夺。毕竟需求就只有这么多，你赚多了，我就会少赚……因为蔡富行事狠辣，常常一言不合，就动用官方力量或者下黑手，让竞争对手轻则破财消灾，重则倾家**产、家破人亡，这种行事手法，能够给竞争对手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让人不敢捋其锋芒。“李云睿不是那些小门小户的人，蔡老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根本不起作用……”王程听了王朝有的话，叹了一口气，说道，“祖父，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如果再这么拖下去，我们王家就会很快沦为不入流的家族了！”王程是太仓王氏的旁支，专门负责打理王氏在南京城的各种生意，为整个王氏提供资金支持。自从李云睿横空出世，各种新式生意层出不穷，王程他们虽然也接了一两个小生意，但真心赚不了多少钱。真正赚钱的生意，都被以曹国公府为主的淮西勋贵和靖南新贵垄断了。别的不说，就是王程他们想入股大明银行，都会受限。在朝廷入股大明银行后，李云睿曾经开放过一次募资，募资了一亿贯，在募资过程中，李云睿严格规定，除了勋贵、宗亲、藩王之外，所有人不得超过两百万贯。无它，就怕这些人占有太多的股份，以后出麻烦……就连江南士族想买平炉炼钢工艺，都被李云睿禁止了。李云睿不是有生意不做，而是有选择的做。除了第一批炼钢客户是他准备搂钱外，没有选择客户外，之后想入行的人，李云睿都开始挑三拣四，比如南京城附近，只选择当涂县（后世的马鞍山）的客户，用他们的产量辐射整个应天府；山东地界就选择济南府和莱州府。李云睿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防止客户之间相互竞争，相当于实行区域加盟政策。当然李云睿这些打算，除了最核心的人知道外，王程他们根本不了解。但在王程看来，这就是没有机会跟李云睿合作。要说赚钱，还得看李云睿，别的不说，就拿煤来说，不远千里从太原府运过来，如果是别人，早就亏得连裤子都掉了，可李云睿用煤和黄土一和，做成了煤球，，供应南京城的百姓，深受百姓喜欢。没办法，煤球经济实惠，使用方便。南京城周边原本卖柴薪的百姓苦不堪言，李云睿反手他们招到煤球厂，制造煤球往周边府州贩卖。单单一个煤球，李云睿一天就能纯赚一千几百两，一年就能赚五、六十万两。江南士族中也有人想学这套模式，结果亏的一塌糊涂。李云睿赚是因为煤矿不要钱，还是浅层煤矿，开采方便，还有一点就是南京城的需求量太大，他能最大程度的摊薄成本。有些生意看上去形式都一样，赚不赚钱，其实内里门道很大。王程他们看不懂其中的关窍，所以亏得不冤。看着南京城中很多勋贵和官员快速的富起来，王程心里急啊！江南士族之所以能长盛不衰，除了诗书传家，考取功名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有钱。有钱才能读书，有钱才能习武，有钱才能买通官员帮他们办事，有钱才能跟勋贵搭上关系，寻找靠山。如果勋贵和官员都有钱了，那么江南士族再想用钱收买官员和勋贵时，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或者人家根本就看不上钱了，到时候这些士族再想用钱撬动朝局，就会难上加难，慢慢地沦为二流、三流、乃至不入流的家族……这样的事，对于士族来说，就是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