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天子的以退为进

宗族大长老这番话的前提条件是，周天子只想守着这块地方过日子，不打算扩张领土。那么周王室的脸面是非常重要的，一旦脸面有失就会被列国所唾弃。但是宗族大长老不知道的是，当今天子是打算一统天下的。所以周王室要装出那份威严感，与各诸侯国维持表面上的主仆关系。从而获得苟安的生存空间，一点必要没有。一旦周建国兵强马壮，与列国争天下的时候，就没人再与你保持这种关系了。周建国可不想将自己的野心现在就告诉这帮老家伙，万一传出去，说天子要志在一统天下。那自己的生存空间肯定会被各诸侯国进行挤压。周建国没有立刻回答宗族大长老的话，而是反问道，“还有其他理由吗？”宗族大长老继续说教的方式说道，“王权天授，那都是糊弄天下人的说辞。就算在这立锥之地，王上也要在百姓心中树立起王家的威严与神秘。如若百姓认为王家也不过如此的时候，如何治理百姓？”周建国没想到宗族大长老跟他扯起了王霸之术。古代统治者为了有效的统治底层百姓，都会营造出天子王室的威严与神秘。一旦这种威严与神秘被打破以后，那会让底层百姓觉得你们王室也不过是凡人。并不是什么自己鼓吹的上古神仙的后代。这也是很多封建王朝的开国皇帝，喜欢将自己家族吹嘘成是某某神仙后裔的原因。周建国也知道宗族大长老这个方面的担忧也是正确的。自从刘邦这个老流氓当了皇帝以后，华夏几千年就是各大家族轮流坐皇帝的历史。甚至连朱重八这个乞丐出生的都能做一做皇帝。那就是因为天子的威严与神秘的面纱被彻底扯了下来。以致民间甚至一直有了这个口号，那就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可想而知，后来皇帝在民众的心中早就失去了‘神’性。失去‘神’性的最高权利，是脆弱的。因为百姓已经不盲目崇拜了。所以后来的百姓只仰慕身份与地位，不那么盲目崇拜血统。比如你如果现在是宰相，哪怕是你出身低贱也会被人追捧迎合。如果你现在是一个放牛的，哪怕你是皇族后裔也没人高看你一眼。华夏民族就是从刘邦这个老小子开始，不再崇拜贵族血统的。也许很多人无法想象崇拜血统的分封社会是什么样的。其实东方与西方都处于分封社会的时候，血统内核是一样的。西方战神拿破仑，几乎统一了欧洲，还当上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但是当拿破仑想娶个贵族老婆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大贵族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只是因为拿破仑出生是一个平民，拿破仑最后无奈娶了一个没落贵族的女儿。就这样拿破仑还是被自己的老婆嫌弃，后来远离了他。一个帝国的皇帝只是因为出身低贱，贵族们都不鸟他。这是后来打破贵族血统身份的我们所无法理解的。这也是为什么宗族大长老要血溅婚礼当场，也不同意将阳乐下嫁给丹原的原因。这个时代的大部分贵族对血统非常执着，更别提王室对血统的看重了。也就是说阳乐下嫁丹原，那不是阳乐一个人的事情。那个关乎到整个王室的尊严与脸面，更关乎到普通百姓对王室的敬仰程度。但是宗族大长老们不知道的是，周建国就是打算用他们的婚事。来推动周国变革的进程，周建国就是为了激发出底层的活力。因为在血统社会里，底层民众生活在一片黑暗里。这种黑暗不是因为生活的艰辛，而是制度设计的缺陷。底层百姓无论做什么样的付出，都改变不了生存现状的制度缺陷。周建国就是要用这场婚礼配合着变革的政令，打破底层百姓的精神枷锁。精神枷锁的打开，是远比政令对他们的解放更有意义。不然简单的政令推出，不可能立马改变整个社会的现状。就像后世的印度，种姓制度在法治上早就取消了。可是印度百姓近百年还是在种姓制度的束缚下活着。那是因为虽然律法解放了他们，但是精神上并没有。周建国看着宗族大长老，语气突然平和的询问道，“敢问各位长者们，寡人击败申国侯，逼走郑国公。靠的是天子的威严与神秘？要是天子的威严与神秘这么管用，犬戎怎么攻进了镐京？犬戎攻进镐京的时候，各诸侯国的大军又在哪里？”周建国的一连串的反问，说的宗族长者们哑口无言。因为他们知道‘烽火戏诸侯’这件事，是众诸侯国为了掩饰他们不救天子的罪责，而集体编造出来的。这算是华夏诸侯国齐心协力一起篡改历史的典范了。这些宗族长者们自然是知道的。周建国的意思很明白，天子的威严与神秘早就掉到地上捡不起来了。宗族大长老则不慌不忙的说道，“王上如若不是天子的头衔，会有那两千卫队跟随您去救曾都吗？曾国上下会与您齐心协力共御申国吗？”宗族大长老的意思很简单，不是天子头衔你啥也做不成。周建国听了这话，越想越气。这帮老家伙，自己危难之际的时候躲起来。现在自己要按照自己的想法重塑周国，改变周国的时候。他们反而跳出来装大尾巴狼了。周建国随即继续压着怒火，用平缓的语气说道，“你们今日能一起气冲冲的来到寡人面前，质问寡人。甚至还要要求寡人赐死丹原。其实你们都应该感谢一个人，那就是丹原。”众人听到天子这么说，都低着头的状态下眼神交流，表示不解。但是没有人开口反驳，只是用无声做抗议。“你们不是口口声声的说要维护王室尊严吗？想必你们应该都知道吧？击败申国的大军统帅就是丹原。在你们眼里阳乐是下嫁，但是在寡人眼里这是寡人在报恩。”此时连宗族大长老都向周建国投来了疑惑的眼神。周建国继续说道，“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要维系王室尊严吗？如若不是丹原与曾国守军一起守住了曾都。又在后来与申国的会战中身先士卒。怕是今日你们早就是申国的阶下囚了吧？”“就算他有天大的功劳，也改变不了他只是一个奴隶的身份。”宗族大长老呵斥道。周建国看着这帮老家伙，知道讲道理是讲不过了。不过也正常，这帮老家伙都是快入土的人了，早就根深蒂固了。自己怎么可能三言两语说服他们？周建国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天真了。随即周建国灵机一动，对着众宗族长老说道，“寡人可以答应你们的条件，赐死丹原，阻止王姬下嫁丹原。但是你们也要满足寡人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