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朱舜他们就来到了东番岛,不过他并没有上岛,而是在东番岛稍作停留之后直接继续北上一直到了山东才上岸。此时的张可大早已经离开,朱舜来到这里之后并没有回到自己在山东的家里,先是给京城的王妃们写了一封信,才开始在山东各地查看起来。因为山东纳入到管理体系的时间比较短,所以这里的工厂密集程度和天津以及关外是没法比的,不过这里朱舜曾经让朝廷投资了几个大型的钢铁厂,所以工人还是不少的,后来这里的行政长官根据这里的特色再加上自身的优势,有开办了许多工厂,就像晒盐场,化工厂等等,他们没有再走小工厂的模式直接就是开大,所以现在山东的工厂总体数量不多,但是吸纳的劳动力倒是不少,也给当地的经济增长提供了强大支持。大量的人口外流,让原本两三千万的人口大省,现在的总体人口锐减到了一千万出头,工人的比例增加也就意味着这里的农民变少了,而人均耕地却变得多了起来,但是这几年随着大明的稳定,商业的迅速发展,特别是沿海的开放政策,让这里的百姓大量下海经商或者跑运输,这更进一步的让这里的大量土地闲置。所以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朱舜看到的是大量的荒芜田地。其实这样也好,华夏这块大地上已经养育了人们几千了是该休息一下了,现在别看有这么多的土地荒芜着,让人心疼,但是十几年或者更长一段时间,大明的人口会呈几何倍数暴增,到时候恐怕这些土地就不会再被闲置了。“哎,可惜了这么好的土地,怎么没人种了呢?”就在朱舜看着周围的土地陷入到了沉思的时候,旁边一个有些苍老伤感的声音传来,让朱舜一愣。“老叔,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出来了?”北方现在已经是寒风呼啸的季节了,因为今年入冬以来北方各地一片雪花都没有降落,所以现在整个北方是以枯黄色的色调为主,夹杂着零星的绿色,那也是这几年才开始种植的松柏等四季常青的植物,特别是在农田里这点尤为明显,缺少了冬小麦的绿色点缀,让这一片土地看起来十分的荒凉。“家里太暖和了,出来走走,你一个年轻人怎么来这里了?这里前几年还是大片的良田,虽然不是我们的但是让人看着也舒心,但是现在,哎,那些孩子们都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个都往外面跑,外面有什么好的?落叶归根……”也许是看到了能够说话的人了,老汉的话匣子一下打开了,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这让朱舜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前所处时代的一些事情。后世从九十年代开始华夏土地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特别是随着沿海经济的腾飞大量的年轻人开始离开农村,离开生养他们多年的土地,南下北上,让生他养他的地方成为了空城,成为了留守村,起初朱舜对于他们这样的行为很是不理解,但是随着长大,随着成家,他才知道不是那些人愿意背井离乡,而是他们为了家庭和孩子不得不如此。“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就像咱们的老话说的那样,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现在那些繁华的大城市就是大家心目中最高的地方,所以现在许多人选择了走出去,他们也有许多无奈和不舍。”朱舜的话让老汉愣了愣,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孙子还年轻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那双眼眸却像看透了世间的繁华,人世的沧桑。“你是?”此刻老汉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叫什么,来自什么地方,是干什么的。“我是朱舜,是河南的,来这里游学的。”“是为了完成万里行的作业吧?”朱舜话里的疑点很快就被老汉察觉了,但是他对朱舜的好感也瞬间高涨了许多。“啊,呃,是的。”“原来是个学生娃啊,怪不得知道这么多,不过看着这大片的田地荒芜老汉心里难受啊。”这话陈宇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索性就闭上了嘴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站在肃杀的北风里,看着荒草凄凄的田野,气氛就此陷入到了沉默当中。发展就要付出代价没特别是在这一穷二白的阶段,同时为了长远的考虑,需要牺牲的东西还有很多,就像这一次陈宇打算关停内地的许多矿藏,为子孙后代多留下一些东西,因为华夏的长远发展开始布局谋划,海外的那些飞地,那些大明到达不了的地方,就是最好的资源地。“家里还有多少亩土地?”沉默了良久,朱舜才开口悠悠的问道,说起这个老汉的眼睛都亮了。“现在还有二十多亩,不过明年还有更多,我准备把这些土地都承包下来,种上粮食、药材,到时候让那些在外面的人看看,家里的土地也能让大家富起来的。”老汉的话让陈宇微微动容,但是接着就是苦笑一下,知道这很难,不说挣钱多少,单单是农田里的劳作就不是那些经常在外打工的人能吃得消的,毕竟一个农民一年要忙三百二十多天,有时候更是全年无休,为的仅仅是那一点可怜的产出,在那些年轻人看来是得不偿失的。“这样你能忙得过来吗?”“能,怎么会忙不过来?不说现在到处都是耕牛,就是农业站提供的那些大家伙,也能让人省不少劲呢。”“那些机械可是需要不少钱呢。”仿佛是从朱舜的话里老汉感觉到了羞辱,怒瞪着朱舜说道。“别看不起人,老汉家里的钱虽然不多,但是买那些大家伙还是足够了。”老汉的话让朱舜有些愣神,现在的百姓已经这么豪气了?不过这也从另一方面来说,现在的百姓生活已经好起来了,不是吗?“其实我不建议您老耕种那么多的土地,毕竟这些田地已经耕种了几百上千年,也该让他们休息一下,再说现在咱们这里的粮食卖不上价钱,有些得不偿失了。”朱舜的话让老汉的神情开始落寞起来,是的随着今年拿下安南,大量的人涌到那边找机会,许多人看到那里的土地肥沃,气候比内地的好的太多了,所以大量的农场开办了起来,仅仅是两批的产出就让大明的粮食价格一跌再跌,这是他以前想象不到的,因为他可是知道现在他们这里的几个大型应急仓库里面的粮食已经堆积如山了,那可是几辈子也吃不完的粮食,这在以前真的很难想想。“可是现在……哎,老了,眼睛已经看到太远的地方了,没有你们这些小年轻知道的多,更加没有你们这些小年轻的目光长远。”此时的老汉看起来更加的落寞了,朱舜只能报以苦笑,这就是时代的冲突和新旧思想的冲突。其实在明末时期,华夏大地上的各种思想都开始出现了,大同社会、君主立宪制等等,都在华夏的这片大地上出现过,但是因为战争,因为女真人的野蛮统治,让这些刚刚出现的思想萌芽还没绽放就开始枯萎了。不过现在没有了战争,没有了野蛮的女真人,百姓们安居乐业,再加上比较宽松的环境,让这些刚出现萌芽的思想在慢慢地成长着,这些朱舜感受的最深。“敖老头,赶紧的,赵老太已经不行了,要你回去主持一下后事,现在村子里的孩子们都不在,只有咱们这些老家伙互相帮衬一下了。”就在朱舜和老汉闲聊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了一个老头边向这边跑边呼喊道,隐约间听到他的声音,朱舜和敖老汉都是一愣。“哎,冬天就是我们这些人的一道坎,能跨过去就能多活一年,跨不过去,哎,这好日子刚开始,赵老太怎么就这么没福气呢……”絮絮叨叨间,敖老汉也没有和朱舜告别,就步履蹒跚的向着来人走去,朱舜看了看,叹息一声终究没有跟上去。这就是时代的无奈,当村子里所有的年轻人都出去后,村里的事情就只有村里的老人们互相扶持互相帮衬才能走下去。也许是因为儿女们不在,所以在村子外面朱舜并没有听到哭声,这让他的心里更加的难受了,养老送终这是根植于华夏人骨子里的执念,但是现在人已经老去,遗体前竟然连个孩子都没有,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和无奈。维系亲情的东西有很多,但是最后只剩下金钱的时候,那么亲情还是亲情吗?“嗡嗡嗡……”“邦……邦……邦……”可是就在朱舜转身要走的时候,听见了和尚的念经声,以及敲木鱼的声音,这让他一愣,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这是和尚们在做法事。苦笑一下,摇了摇头,但是很快他就愣住了,因为他可是已经下令禁止了这类事情,并且现在朝廷针对佛教打压的厉害,他们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做法事?现在因为道教的大量外出,佛教却死皮赖脸的留在这里,已经让他很不高兴了,没想到他们自己冒头了。“看来得好好整顿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