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的意图,西域联军看不懂。但,看不懂归看不懂。打仗这事儿,抛开兵法战策阴谋诡计,其实是有一套逻辑的,而且是很简单的逻辑!尽量达成自己的目标,尽量让敌方达不成目标。如果自己不舒服,那就尽量让敌方更不舒服。若能做到这两点,那么在战斗或战争中取得胜利,便只是迟早的事儿!“石砲,弩砲……”“给我将秦狗的楯车,轰个稀巴烂~!”雷哲和托里提咬了一阵耳朵后,迅速传下轰击楯车的军令。大夏国派来奥都斯古和亚奇尔,参与西域诸国抗击大秦的战事,但两人带来的兵马,其实并不多,总共加起来,才三千本部精锐,奥都斯古两千,亚奇尔一千。之所以如此,一来是因为塞琉古王朝,还在试图剿灭大夏国这乱臣贼子,还在试图收服自家的往日故土,如今虽已是败势尽显,可大夏国仍不敢懈怠,腾不出太多精锐,来给西域诸国助拳。而且,西域诸国联合起来,也并不缺兵力,缺的只是抗击大秦的信心!二来,奥都斯古和亚奇尔带兵参战,恰恰就是给西域诸国带来了抗击大秦的信心。有大夏国在身后站着,你们怕个鸟?而且,奥都斯古和亚奇尔虽然带来的兵少,可却带来不少匠人,能造西方的先进器械,投石机和弩砲便是重中之重。这两样东西,在大秦已经处于逐渐被淘汰的状态,可在西方却是方兴未艾,还处于摸索发展阶段,属于公认的战争大杀器。奥都斯古平日里遮遮掩掩,根本不让西域联军接触,造出来了也只装备自己麾下本部,便是亚奇尔也没有装备。此番若非要加固石头城防御,奥都斯古或许还要留着做压箱底的法宝呢。至于,前番伏击秦军为甚么没用……奥都斯古倒是想用,但跟秦军的轻便弩炮比起来,大夏国的弩砲还是原始状态呢,与投石机一样皆笨重庞大极难隐藏,伏击战根本派不上用场!呼呼呼——城墙上的笨重弩炮,射出一枚枚人头大小的石弹,城墙后的高大投石机,也高高扬起摆臂,从守军头顶上,抛出一枚枚小石磨般的石弹。石弹夹杂着恐怖的呼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砸向护城河对岸的一辆辆楯车!嘭——噗通——噗通——噗通——石弹的准头并不好,少有能击中楯车的,大半皆落入护城河中,激起漫天水花,亦或飞过了头,砸在楯车之后的地面上,激起阵阵尘土。便是击中楯车的石弹,也并未能建功将之击毁!原木拼接打造的楯车,是能防住火器轰炸的标准,至少要挨上一颗火箭弹不散架。石弹打在楯车上面,能造成的破坏,其实很有限。不过,楯车被砸的晃动不已,乃至是木屑横飞,身前身后头顶俱是乱飞的呼啸石弹,也着实够吓人。羌人虽悍勇,不怕面对面捅刀子,但这种被石弹轰击的恐怖感受,就有些突破心理极限了。许多羌人辅军和奴军,被吓得扔下锹铲抱着脑袋,躲在楯车后不敢露头。看那瓜怂模样,若非顾忌督阵的将官和秦军会杀人,恐怕便要逃回后方大营了!“嗷嗷嗷~!!!”西域联军看到修筑矮墙的秦军,被弩炮和石砲轰的不敢抬头,顿时兴奋发出啸叫战吼。仿佛,前日战败的恶气,前日被秦军火器炸惨的恶气,终于得以宣泄!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石头城内最不缺的便是石头,守军换上了更大的石弹,一波又一波不停砸向护城河对岸,企图摧毁秦军坚固的楯车。“让你砸,吃乃翁一箭……”“大雪山神保佑,看我神射~!”有悍勇羌人被砸急眼了,摘下身后弩弓,离开楯车防护,便往城头上放箭还击。其余羌人战士,受这些悍勇之辈鼓舞,亦有许多操起弓弩,向操作弩砲的大夏武士攒射,向城墙上啸叫的西域联军攒射。督阵的羌人将官们,见麾下给自己长脸,无不大声叫好。但夹杂其中的督阵秦军,却是黑了脸,眼看已有放箭还击的羌人,被石弹击中惨死,忙是连拉带拽,连骂带踹,将那些找死的家伙,赶回楯车防护之后。“你瓜怂找死怎滴?”“给额回来躲好!”“再敢冒头,额先砍了你娃……”……哆哆哆——哆哆哆——督阵秦军刚把不怕死的羌人战士赶回楯车后,西域联军的还击箭雨便到了,瞬间让一辆辆楯车成了刺猬。犹自愤愤不平的羌人,听着羽箭射在楯车上的闷响,看到扎在身后左右空地上的羽箭,顿时便缩着脖子老实了。论打仗还是秦军戍卒锐士有经验,不服不行!不过,那些不怕死的羌人战士瞎搞一番后,士气倒是提升了不少。许多吓得抱头不敢动弹的羌人战士,眼看西域联军的石弹,并不能摧毁楯车,便又在督阵将官和秦军的催促下,战战兢兢重新捡起锹铲,继续在楯车的掩护下修筑矮墙!西域联军的轰击一刻不停,石弹也越换越大。打磨好的储备石弹不够大,便转而满城找石头,只要弩炮和投石机,能将之打射到护城河对岸,便照着最大的石头用。渐渐的,有楯车被砸中几次后,开始毁坏或散架,羌人战士不可避免的出现死伤!“不对劲啊,秦军火器为何不还击?为何不掩护羌人筑墙?”托里提看着一架又一架楯车被击毁,而秦军围城大营却毫无动静,不禁开始犯嘀咕。雷哲和几位西域将领,听到了他的嘀咕,嘿然道:“秦人之火器,想必也金贵,羌人烂命一条,如何能浪费在他们身上?”以己度人,在他们看来,秦军是不可能真把羌人,当成自家人的,炮灰而已。托里提下意识点头,但转而却又忍不住的摇头:“不对……不对,那大秦的杀神宰相,为了救援羌人,不顾正面战场的大好战机,反而用让咱们反应不及的速度,直接率兵杀上高原。”“其之所谋,无非是羌人归心,他完全没道理,对已经归附的羌人如此冷血,使之离心离德……”这分析,切中要害。包括雷哲在内的西域诸将,皆陷入沉思。秦军主将接连出怪招,他们想破脑袋,也捉摸不透其图谋!嗯,秦军主将都换人了,能琢磨透才是怪事…………时间一晃到了中午,神经紧绷又进行高强度体力劳动的羌人战士,无不饥肠辘辘,体力透支严重。铛铛铛——鸣金声响彻秦军的围城大营,羌人战士如蒙大赦,拉着楯车迅速向后撤退,留下一段段已经初具雏形的矮墙。城墙上的西域将领们长出一口气,转而让弩砲和投石机,轰击护城河对岸的一段段矮墙。还是那句话,敌人想做甚么,便尽量不使之达成目标!羌人战士撤回围城大营,伙头军已经准备好热腾腾的饭食,让他们放开了的吃喝。甚至,每人还有一角酒精勾兑的水酒,算是犒赏。吃饱喝足之后,歇息半个时辰,再次推着重新加固加厚的楯车出营,继续修筑矮墙。如此,西域联军彻底没辙了,那原木楯车本就厚重,自家的弩炮和投石机本就准头不咋地,连续打放半天,才能撞大运般摧毁一辆,而今加固之后,想要摧毁一辆便更难了。弩砲和投石机转而轰击修筑好的矮墙,可终究是杯水车薪,撞大运一样轰出一个缺口,羌人挥舞锹铲,一会儿便又修补好…………连续几天时间,西域联军的弩炮和投石机,打坏又修好不知多少次,却没能阻止羌人战士,将矮墙修建起来。期间,西域联军在夜里派兵过河,想要挖毁矮墙,但被早有准备的秦军逮个正着,一轮单兵霹雳弹扔过去,接着趁势掩杀,能逃回河对岸者寥寥无几。西域联军从此再不敢出城,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军把矮墙修好!“这仗打得,云里雾里……”“主君啊,蒙大将军到底想干甚么?”“想把西域联军耗死在城里,恐怕要耗到开春!”暖和的地窝子里,秦墨正和吕小妹还有俩娃子吃火锅,张良等人却结伴而至,一边不客气的拿了碗筷调配蘸料,一边向秦墨询问,蒙恬打得甚么算盘。主将的怪招,确实够怪,连自家麾下将官,也都捉摸不透!秦墨三下五除二给自己捞了一碗菜蔬,然后向吕小妹使眼色,赶紧捞些自己喜欢吃的,否则等这帮牲口下筷子,你又该犯恶心了……吕小妹了然点头,下筷如飞给自己和俩娃子,一人捞了一碗菜蔬。等诸人调好蘸料坐下,锅里便只剩牛羊肉了!秦墨答非所问的向萧何道:“军中储备的菜蔬已然吃光了,下一次甚么时候送来?”萧何是中军司马,专管后勤辎重,对此自是门清儿,一边把仅剩的一盘白菜下进锅里,一边答道:“最迟明日傍晚!”秦墨点头,道:“如此,攻城也就在这一两日了。”诸人齐齐一愣,面面相觑片刻后,萧何追问道:“矮墙已然筑好,难道不是围城吗?”刘季接话道:“是啊,怎又要攻城了?”秦墨摇头:“你们也说了,想把西域联军耗死在城里,恐怕要耗到开春。”“甚至,开春也不一定能耗死。”“而且真耗下去的话,城内的白羊部羌人,以及那数万的带路羌人战士,肯定是先被饿死的……”“眼睁睁让数十万羌人饿死,可不符合咱们杀上高原的初衷!”“咱们是想解救羌人,然后从高原席卷而下,直插西域诸国腹心,为正面战场破局,哪有许多功夫跟他们耗!”诸人听了他这一番解释,反而越加迷糊了。不耗下去,费劲巴拉的修筑矮墙做甚么?秦墨自然能看出诸人的疑惑,便反问道:“破城如果不用人命堆,最有效的法子是甚么?”张良脑子快,第一个接话道:“劝降……收买敌将……从内部瓦解!”秦墨点头:“但城内的不稳定因素,已被西域联军清除,如今是铁板一块,他们为了自己不成为奴隶,为了高原下的家国亲族,是不可能被劝降收买的。”张良哑然,一边下筷不停,捞取锅里的白菜,一边皱着眉头陷入沉思。诸人也是一般,吃着滚烫的火锅,心思却是转个不停。秦墨见他们不开窍,只得提醒道:“周勃和夏侯婴去哪了?”刘季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去哪了,立即答道:“好像是带兵去了咸水湖。”秦墨又道:“咸水湖与这石头城有甚么关联?”一语惊醒梦中人,诸人再次齐齐愣住,继而张良惊声道:“蒙恬大将军想要水攻破城~!”水攻破城,也算渊源流长了,乃是这先秦时代,最好用的破城之法。但有一点,水攻需要地理优势,也就是充沛的水源。石头城大抵能满足这一点,因为它有一条引咸湖水而成的护城河,哪怕天气寒冷也比普通水源难结冰,加上日光之地的日照充足,便是夜里结了薄冰,次日也就化开了……由此联想的话,蒙恬下令围绕护城河修筑的矮墙,其实根本不是矮墙,而是一条河堤!虽然那护城河内岸,也有一条与河堤无异的羊马墙。但前些日刚到时,蒙恬便曾问秦墨,火器能不能炸开内岸的羊马墙,秦墨的回答是能。如今外围河堤已筑成,周勃和夏侯婴也去了咸水湖,多半是在护城河的上下游修筑水坝,等明日新的辎重补给送来,火器得到补充,轰开一片羊马墙,便可挖开上游灌水攻城。纵然无法真正破城,至少西域联军苦心布置的护城河内线防御,是绝对保不住了,大水一淹天寒地冻,身处其中冻也冻死了!介时攻城,难度将会下降不止一个等级,秦军想要爆破城门,乃至是爆破城墙,都不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