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正陷入这权力的旋涡中,若是不自救,怕是有朝一日连命都要没了。想到这,陆盛便在心里下了个决定。而这次清账行动,便是他迈入计划的第一步。他算是看清了。不管爬到哪个位置,都会有身不由己的一天。既然如此,那他就爬到别人奈他不何的位置。陆盛眼里闪过一抹坚定,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就像是迎风生长的松树,本来只是随风而生,随风而长,树冠如何它并不在意。而突然有一天,这棵松树突然醒悟了,开始在意自己的枝芽了。那种不随波逐流的感觉,让一旁的徐子荣有些反应不过来。“大人?”徐子荣不禁呢喃出声。他还从未见过大人这副充满斗志的样子呢。陆盛回神,“子荣兄,让虎头他们尽快行动,最好明天给我消息。”“大人放心,我这就下去安排。”“嗯。”徐子荣走后,陆盛让人把李怜儿叫了过来。“大人。”李怜儿双手紧捏,就怕再一次听到陆盛让她离开的话。陆盛点头,下巴往一旁的椅子扬了扬。“怜儿姑娘,坐下说吧。”李怜儿走过来时,看了一眼陆盛身前的茶杯。给陆盛倒满之后,李怜儿才一声不吭地坐在了陆盛身旁。陆盛端起茶杯,慢慢地用茶盖拨动水面,看似气定神闲。但是心里,却是有着一丝旁人看不清道不明的焦急。陆盛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赌徒,安分守己了这么久。到现在倒是把深渊里的自己给挖出来了。果然,没有外力逼自己一把,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出来。陆盛看向一旁的李怜儿,心里却是在想着该怎么安排下面的事。当初让徐子荣特意培养的那十六人,除去已经进了其他大臣府上的,还有已经失去作用的,还剩八人。这八人,他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利用这八人。“怜儿姑娘,缘起楼最近有人离开吗?”李怜儿明白陆盛的意思,想了一会之后,才谨慎回道:“大人,缘起楼这个月一共进了二十名少女,走了十五名。”“其中,吏部侍郎大公子带走了一人,工部尚书小公子带走了一人......”李怜儿早已把京中的权贵背得一清二楚,为的就是等陆盛问起时,能清晰明了地跟陆盛说清楚。李怜儿说完之后,便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等着陆盛问话。陆盛听完之后,便也明白。能来缘起楼的,大多都是那些权贵家中的公子哥。平时无所事事,就喜欢来缘起楼这种场合里吃喝玩乐。不过,李怜儿说的这些消息,倒也不是没有用。陆盛低头喝了一口。被茶水润过的嗓子显得有些清亮且带着低沉的磁性。“这些人都信得过吗?”李怜儿愣了愣,似是有些没回过神。陆盛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丝威严。李怜儿连忙低头回道:“回大人,缘起楼收人的规矩,便是要忠诚,懂得感恩,这些人,该是没有问题的。”“那就是没有十分确定了。”陆盛这句话让李怜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毕竟人都是会变的。现在忠诚,不代表以后会一直忠诚。特别是那些进了府里的人,见识过以前未拥有过的荣华富贵之后,谁还愿意怀念以前不堪的过去。所以她只能沉默以对。陆盛把茶杯放下。眼睛看向一旁低着头不敢看他的李怜儿,淡笑道:“怜儿姑娘,若是本官以后做些......坏事,你还会留在缘起楼帮本官吗?”李怜儿顿时惊得抬起头看向陆盛,“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赶她走?陆盛移开视线,并没有看李怜儿那张瞬间苍白的脸。手指慢慢摩擦着茶杯,陆盛低声道:“怜儿姑娘,本官现在遇到了些事,没办法再跟以前一样......”陆盛侧目看向李怜儿。两人视线相交。“怜儿姑娘,你明白本官的意思吗?”李怜儿愣愣地看着陆盛那双沉郁黑眸。她不明白,但她好像又有一点明白。她似是在陆盛眼里看到了挣扎,看到了那一抹即将迈入深渊的无奈。“怜儿姑娘,你哭什么?”陆盛语气有些无奈道。李怜儿经陆盛这么一说,才明白自己竟然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大人,我,我不想的。”眼里的泪水越抹越多,李怜儿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陆盛叹了一口气,却是没有起身过去安慰李怜儿。既是无意,便不要给人希望了。房间里只能听到李怜儿细细地呜咽声,隐隐地传入陆盛的耳中。无意识地,陆盛手指摩擦茶杯的力度加重了几分。心里既有无奈,也有一丝从深处传来的烦躁感。但是陆盛没有出声让李怜儿停止,而是任由她哭完之后,才把怀里的手帕递过去。“你说你,本官又没说你什么,你哭什么?”陆盛的语气说不上温柔,但听在李怜儿耳中,却是犹如天籁。李怜儿脸上慢慢地浮上了一层胭脂,“大人,不好意思,我没想哭的。”“嗯。”像是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回答陆盛先前的问题,李怜儿紧捏着陆盛给的手帕,一脸认真道:“不管大人变成什么样,都是怜儿信奉的大人。”都是她心里的英雄。陆盛像是被李怜儿眼里的炙热灼伤了一般,快速收回视线,不敢再往李怜儿身上看一眼。“你要知道,本官做的坏事,可不是你所认为的那种小事。”陆盛加重了语气。“那大人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吗?”李怜儿突然问道。这问题把陆盛问愣了。陆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考了片刻之后,才慎重地答道:“不会。”“那就是了,大人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位大人。”李怜儿双眼明亮,发自肺腑地说道。陆盛看向李怜儿那双澄净认真的眼眸,心里原本想不通的事情,突然便想通了。不管他做什么,他还是他,从来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