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军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差拨带着林冲进到了草厅子里,他才发现有人来了。林冲进来后,先把身上的包裹和武器都卸下,随即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老军见差拨带着一个人过来,进忙起来询问。“差拨大人前来所为何事啊?”差拨道:“我带他过来接替你的位置。”那老军耳背听不清,问道:“什么?”差拨加大了声音道:“你该回营了,以后就去看管天王堂。你先跟他交割一下吧。”那老军拿了钥匙,对林冲说道:“那你跟我来吧。”两人来到了那几间草屋子,老军指着一堆一堆的草料说道:“你看一下吧,这仓库里东西都有数目。每一件前面都有官司的封条。”林冲说:“不必了。”老军还是给林冲都点清了数目,然后又引着林冲到了草厅子道:“这厅子里的锅碗瓢盆都借给你。”林冲也说:“我在天王堂也有一些,您要是不嫌弃就尽管拿去用。”差拨等的好像有些不耐烦,催促道:“完了吗。快点,这草料场真冷。”林冲说道:“已经完了。”老军卷起了自己的铺盖,刚想往外面走,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拿手一指墙上挂着的酒葫芦,说道:“从这里出去,再往东二三里处有一处市井,你要是想卖酒吃,可以到那边去。”差拨道:“行了行了,林教头,这交割已经完成了,我就回牢城了,这草料场就交给你了。”林冲正要起身相送。差拨却阻拦道:“不用送了,这外面也挺冷的,林教头熟悉一下草料场的环境,晚上早些歇息吧。”林冲目送二人消失在漫天大雪里,这才回到草厅子放了包裹被卧,在中间的地炉里生起了火来。墙角处有一堆木炭,且拿几块放进地炉里取暖。他环顾四周,观察了一下将来要生活的环境。只见墙面崩坏,头顶的茅草又被北风卷走,漏出了一个大窟窿。正是外面下大雪,里面下小雪。外面风正大,直吹的屋子吱呀作响,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要塌了。林冲感叹道:“这样的房子怎么能过冬啊!等明个天晴了,去镇上看看,找个泥瓦匠过来把房子修一下。这眼下寒冷的紧,方才听老军说东面二三里就有市井,不妨去打些酒来暖暖身子。”说干就干。他从包里摸出二三钱银子,擎起花枪,一枪刺向酒葫芦,枪头刚好从葫芦的绳结处穿过。林冲挑起葫芦,用火盆盖住地炉。取出毡笠戴上,拿上钥匙,出门去,将大门上锁,闲庭信步,往东而去。却见得雪地散满碎琼玉,迤逦北风催人行。又行了半里路,却见一座古庙。庙门大开,里面山神老爷,小鬼判官的神像上都结满了蜘蛛网。林冲感慨道:“我林冲发配至此,尚有神灵护佑,这荒郊野岭的也没个人家,待林冲去市前沽些酒来,改日再到您的庙里上两柱香,给您添几分香火。”东面的市集并不大,不过靠近镇上,往来的行脚客多会在此处歇息。市井之中只有一家酒店。因为大雪的缘故,酒店今天一个客人都没有。老板也让小二早早的把门板封上,今天已经不准备开业了。小二正坐在大堂里烤火,却听得门外一阵“乓乓乓”的敲门声。“这谁啊,这么大的雪还来吃酒?”老板说道:“快去开门吧,再大的风雪也隔不断路,咱们做生意的不能把客官拒之门外。”小二紧忙开门,迎外面的客官进来。林冲进门之后放下枪,摘下毡笠说道:“小二,帮我把这个葫芦灌满。”那小二接过花枪,正准备取下葫芦灌酒。可他却突然觉得这葫芦有些眼熟。“诶,这葫芦不是草料场老军的吗?”林冲笑道:“小二哥好眼力啊,我接替了老军看管草料场,他现在回营去了。”店主见是新到的草料场看守,便知道这是个稳定的客源,得先搞好关系。他吩咐小二道:“快给看守大哥沽酒。”然后有对林冲说道:“既是草料场新来的看守,先请稍坐。天气寒冷,且小酌几杯驱驱寒,也算小老儿我替你接风。”店老板亲自去切了两斤熟肉,又温了一壶酒来,二人就着熟肉把酒言欢。林冲吃完又买了二斤,让小二包起来。他留下了些散碎银两,把花枪挑着装满酒的葫芦,将肉揣在怀里,便出门西去。草料场的草厅子虽然已经十分破旧了,但是还算是坚固。果然时间点不对,草厅子就没有垮。林冲正打算开门进去。却听得身后一声“哥哥且住。”······陆谦今年可以算是走尽了背运,背叛了待自己如亲兄弟一样的大哥,却没能在太尉府捞到好处。买通董超薛霸在半路上谋杀林冲,林冲没死,董超薛霸反而不见了踪影。原以为能消停两天,却有一伙泼皮阉了高衙内,致使高衙内逼着自己提前过来杀林冲。要是这次还不行,他真要去找个先生看看,自己是不是命犯太岁,得赶紧改改运了。陆谦富安跟着管营差拨领着六个江湖客来到了草料场外面。差拨道:“今天这么大的雪,他肯定就在里面,咱们四处放起火来,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是铜头铁骨,烧不死他也熏死他。”管营也说:“你看那草厅里面隐隐有火光,想来他是已经睡下,没有添柴,火光才会忽明忽暗。”陆谦命招募来的江湖客都带上火油和引火之物,在草料场四周放起火来。北风呼啸,风助火势。纵然大雪纷飞,但在火油的加持下,冲天的大火很快就蔓延了整个草料场。林冲躲在山神庙里,通过庙墙上的缝隙往外观察,正看到草料场大火冲天而起,心里的怒火也和草料场一般蔓延开来。他正准备冲出去手刃这几个恶贼,却听得门外有几个声音正在交谈。他便伏在庙门上仔细听着。门外有许多脚步声,嘈嘈杂杂最少有八个以上。他们到了山神庙的前檐下看火,有一个准备推门进庙,却被林冲顶住。陆谦以为里面被木栓拴住了,也就不再试了。其中一个说道:“陆虞候,我这条计策如何?”陆谦赞道:“多亏了管营和差拨,待我回到东京面见太尉,绝不会忘了二位的功绩,到时候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不过咱们还是不能开心的太早,说不定林冲没睡死,还会从大火里冲出来,到时候就得仰仗诸位了。”那些江湖客纷纷应承,只说包在自己身上。差拨道:“陆虞候放心,这草料场四周全被点着了,那草厅子在最中间,他从哪面出来都得先冲过大火,除非他是神仙,能飞出来,要不然就是死路一条。”管营又道:“就算他林冲真是神仙,烧了大军的草料场也是死罪。”陆谦长舒了一口气道:“如此一来,我也能消停会了,衙内的病也能好些了。”富安看着漫天的大火说道:“陆虞候安心,咱们等会,到火停了,进去捡两块林冲的骨头,回去以后高衙内也不会怪你逾期的。”林冲听的外面几个人的对话,顷刻间便认出了管营差拨和陆谦的声音。他把堵住庙门的石头拽开,伸手拿起花枪,飞起一脚直接将庙门踹得粉碎,正站在庙门檐下躲雪的差拨管营被飞来的碎片打的满身满脸。管营被一片尖锐的木屑击中喉咙,当场捂着脖子倒地不起。林冲这一脚踢碎了大门,余势不绝,又将差拨踹飞出去两丈远。差拨只觉得自己的腰间遭受猛击,随后便飞了出去,顿时感觉到整个下半身都麻了。林冲大喝一声:“泼贼,哪里走。”其他人听到身后一阵骚乱,连忙回头。陆谦指着庙门处惊呼道:“林冲!你怎么在这!”他们拔出了自己的武器,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是颤抖的手脚早已经出卖了他们。陆谦喝道:“他只有一个人,给我上,谁能杀了他,太尉重重有赏。”要不怎么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些人就是看不清形势,挣了钱,自己也得有命花才行。陆谦后面的江湖客都是只看钱不看人的亡命徒,每个人身上都背了不止一条人命,在他们看来,林冲不过就是名气大了点罢了。自己这边有十个人,耗都能把他耗死。差拨见那些江湖客回身就要往上冲,连忙爬起来准备逃跑。林冲却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差拨刚起身,没跑两步。只见林冲飞身而起,优美的身姿好似猎豹捕食羚羊一般,锐利的枪尖径直穿透了差拨的心脏。林冲双手持枪,把枪身一抖,百十斤的尸体直接飞出去四五丈远,砸塌了路边的篱笆栏杆。陆谦知道林冲到底有多厉害,说实话,他带这些江湖客的目的就不是指望着他们杀了林冲,而是让他们尽量的缠住林冲,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陆虞候大叫了一声给我上,随后便慌了手脚,屁滚尿流的往远处逃去。草料场的地形比较崎岖,要从这边出去就得过山神庙东面的一座小桥去镇上。要么就得往草料场方向走,绕过草料场往西去,奔跑十几里路到牢城营。陆谦肯定会选择比较短的。富安一看陆谦跑了,连忙也跟着逃跑。两人正跑到桥头,却见得桥上站了一个二十出头的汉子。那人身披锦袍,头戴一顶毡帽,手持钢枪,正如张三爷喝断当阳桥。“陆虞候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