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早就想到了群臣会对迁都持反对态度。所以他才没有第一时间表明态度,想看一下都有谁最先跳出来。不出所料,投降派领袖李邦彦,白时中,何粟,唐恪和耿南仲等朝廷高官纷纷反对。连主战派的张克公都不支持迁都。耿南仲连忙劝道:“陛下,开封府乃我大宋百年国都。朝廷之根基,庙堂之所在。连历代先帝都葬于此。要是咱们走了,社稷倒塌,庙堂倾覆。先帝寝陵被金人所扰。后世会怎么评价陛下?刘御史竟敢劝陛下迁都,分明是想置陛下于不孝之地。其心可诛。”刘御史便是赵桓暗中找的发声筒。往日他是不敢如此的,但今天有皇帝在背后撑腰,他说话也硬气。“耿大人这话就不对了。金军围城,陛下留在此处难道就能挡住金军吗?连千军万马都难挡金军,陛下一个人的去留有什么要紧?”耿南仲还没发话,主战派的许翰便先开口:“陛下乃是东京的民心军心。陛下走了,东京人心瞬间就散了,那才是不可坚守。只要陛下还在,大家众志成城,金军绝对攻不进来。”刘御史火力全开,继续跟几人舌战。“笑话,金军就算攻不进来,他们把城一围,物资进不来。我们就在城里等死吗?”耿南仲道:“所以才要和金军议和!”众人七嘴八舌吵个不停。赵桓觉得谁说的都有道理。但对于城破的恐惧还是战胜了一切。这也得益于投降派长年累月给他灌输的金军厉害,不可战胜的思想。众人争吵半天没有个结果,最后只能请赵桓定夺。赵桓道:“今日便先退朝,容朕考虑一番。”众官退下。赵桓即位有好几个月了。他们也知道赵桓的脾气,他很少会当朝做决定。朝堂之上只是小小交锋一次,下朝之后去御书房找赵桓灌输思想。才是真正的争夺时刻。所以众官下朝之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径直进了皇宫,找赵桓再开一个小会。赵桓白天听众人反复劝他不要离开,到了傍晚,心中又有些动摇。他出了御书房,来到后宫之中,去找老爹赵佶问问下一步应该怎么走。与赵桓时硬时软不同,赵佶一直是软的,从来没硬过。今天白日也有不少大臣来劝他,想让他帮忙劝一下皇帝,不要放弃开封。但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要留在开封。要不是前面京城守势还算平稳。他早就想办法赶快跑了。赵桓来到赵佶寝宫中。却见赵佶正在书桌前练字。赵桓走到近前,却见赵佶的字体都已经变形了。“哎,父皇还未睡?”赵佶忽然手一抖,最后一个字直接报废。他将笔放下,随口说道:“金军就在城外,随时都有可能打进来。这如何睡得着啊?”两父子来到里面对坐。赵桓道:“孩儿这几天听那些朝臣七嘴八舌的,吵得我脑袋都要裂开了。却始终做不了决定。请父皇为我指点迷津。”在对付朝臣的方面,赵佶毕竟当了二十六年的皇帝,可以说是经验丰富。他跟赵桓说道:“朝臣所讲之物,或许都有道理。但有一件事你要明白,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其道理存在。有道理的,不代表就是对的。更不代表是现在的最优选择。你就是分不清这个,才会犹犹豫豫,错失良机。”“那儿臣现在应该怎么办呢?”赵佶说道:“有一点你要记住,这些大臣,无论是主战还是主和。他们劝你留下的目的,都不是为了你的利益。有的是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有的是为了保护东京的百姓。其中更有被金军收买的奸细。听他们的,不如自己吊死。你以为父皇不知道蔡京童贯是奸臣,不知道王黻和梁师成他们任人唯亲,把控朝政?我不知道高俅一败再败,还任用于他?我当然知道,因为他们就是我用来对付这些文官的棋子。只有他们会在朝堂上帮我说话。而这些棋子已经被你亲手诛杀了。你又没有培养起自己的亲信。现在整个朝堂之中,你是最不重要的。”赵桓大惊失色。他刚上位的时候踌躇满志,一心想着清除赵佶在位时的弊政。没想到反被那些文官利用,将赵佶留在朝中,能对自己提供帮助的人全部除去了。那些奸臣是于国无益,但对他有利。“哎呀,儿臣悔不当初啊!父皇,我现在该怎么办?请父皇快快指点迷津。”赵佶讲大道理一套一套,一轮到自己就犯迷糊。眼下金军围城,就像那些主战派大臣说的。现在不是跑不跑的问题,而是跑不了。完颜宗翰八万兵马围城,完颜银术可一万女真精锐在东京西南打游击。连续击败了好几路勤王兵马。各地勤王大军都到不了开封城。城内兵马只有六万,统兵大将一个没有。这出城不是自寻死路吗?完颜宗翰巴不得他赶紧跑呢!赵佶叹了口气:“这个,父皇也不知道。你有没有信得过的,全心为你着想的大臣?”赵桓想了半天,最后也没有一个。“哎,这可怎么办啊!若是不能走,就得想办法守城了。刘韐是个不错的人选,但他毕竟是文官,对于兵事上所知不多。还是得找个大将前来。”忽地,赵佶灵光一现:“对了,种师道现在在哪?”听赵佶这么一提,赵桓也想起来了:“种少保现在就在离京城不远的滑州。”“你马上下旨,招种师道进京,封他为京畿宣抚使,东京留守,诸路兵马都统制。种师道世之名将,也许他会有办法也说不定。”第二天,便有信使一路前往滑州,请种师道快入京城。老种接旨之后,顿时老泪纵横。他向东京发出过不知道多少道上书,却一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现在总算是有了回应。无论如何,他都要带兵进京。“种冽,王进!”两人闻声而入。“种相公,伯父,有何吩咐?”老种说道:“你们两个马上去整点兵马,咱们现在就去东京!”种冽道:“伯父,要调多少兵?滑州总共只有五千守军,咱们要是都带走了,滑州又该怎么办?”“粘罕围而不攻,他是想打消耗战。咱们只带三千人,留下两千人守城足矣。”两人立刻下去准备,从滑州军中挑选出了三千精壮之士。在种师道的带领下往东京城进发。老种今年七十六岁。须发皆白,满面皱纹。仍旧能骑马,能开弓。他身披梭子连环铠,头戴凤翅盔。腰间悬一口龙泉剑凛凛寒光。鞍上放一把宝雕弓锐气四射。王进与种冽同样不凡。两人均穿虎头吞金山纹甲,脚踩武官靴。头顶凤翅盔,身卷赤色牡丹花战袍。王进持丈二点钢枪,种冽则使一柄出白梨花枪。身后三千兵马个个威武。老种带来的亲信鄜延路兵马早已被朝中大员们拆散了。当初赵桓刚刚即位,意气风发,到滑州御驾亲征,誓要将金人挡在黄河以北。没想到一场大败让他原形毕露。不仅连夜逃回了东京,还把滑州守军给带走了。种师道到了滑州之后,便在滑州重新招募部队。随后训练出了现在的这支滑州守军。虽然训练时间尚短,不过也能隐隐看出一些精兵气质。三千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而且滑州在东京城东北方。金军大营在东京城西侧。完颜宗翰的兵马主要布防在西侧和南侧。东侧北侧仅有少量兵马驻守。正是他杀进东京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