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卢俊义的回复,耶律大石颇为诧异。他正在寻找离开大定府的机会。卢俊义便立刻准备出发前往临潢府。这可真是天赐良机,不可错过。他立刻命人回复说:“卢枢密且请先去,两日以后耶律大石自会领兵追赶。”第二天。齐军收拾好了行军所用的一切物资。拆除了大定府外的行军大营。拔营起寨,准备赶往临潢府。耶律大石一面命人收整军备。自己亲自率领数十个亲信来到城外,送别卢俊义等人。大军缓缓前行,逐渐出了河谷。卢俊义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辽国公不必如此客气。大定府刚刚安定下来。还有大堆事务需要处理。就送到这里吧。卢某先行一步。愿辽国公收整完毕之后,速速追赶。”耶律大石也道:“卢枢密慢走。”众人挨个道了别。耶律大石等齐军全部离开河谷,脸上的微笑顿时收了起来。“萧仁先,你带人在后面暗中盯着齐军的动向。只追踪大军行进的痕迹,不要在人前现身。确保他们是真的离开了。”“末将明白。你们几个跟我来。”萧仁先带着十几个随从登上了高岗。站得高看得远,在这里观察最为省力。耶律大石带人返回了大定府。粮草,兵器,箭矢,甲胄。能带走的东西尽量全都带走。还好辽军马多,游牧传统让他们的骑兵大多是一人双马甚至是一人三马。行军的时候也用不着马车。将这些东西打包之后,放到平时空闲战马的马背上就行。这样可以大大加快行进速度。两天之后。辽军已经打包完毕。耶律大石领军出了大定府。城中百姓纷纷相送。人群最前面的老人们喜笑颜开:“大石林牙这次是要去剿灭金贼。”“可算是给咱们大辽百姓报仇雪恨了。”后面另一人小声念叨着:“大辽都没了,报仇雪恨还有什么用?”“你这人怎么能这么说呢!大辽虽然没了,但契丹还在。大石林牙仍旧是咱们契丹人的英雄。”耶律大石听着周围百姓们的谈论,脸皮有些羞红。他不是去找金国报仇,而是要逃离战场,逃离辽东,去到更为安逸的西域自立为王。“大石林牙,到时候你可得多砍两个金人的脑袋,回来的时候,俺们全城百姓都给你备着酒,你可千万不能推辞。”耶律大石尴尬的笑着:“一定,一定。”辽军离开了大定府。出河谷之后并没有往北前进,而是转头往西。现在已经入冬。北方天寒地冻。冷风呼呼吹过,耶律大石穿着羊皮大衣,带着狼皮大帽都会觉得冰冷刺骨。其余军士也是缩在战马上。尽量让自己保持温暖。此去西域数千里之遥。最少要一到两个月的路程。难熬的很。众人刚刚出发了半个上午。军队中就有人开始抱怨。几个契丹兵在后方窃窃私语。“这天寒地冻的,要赶一个多月的路。等到了西域,还不被冻成人棍了。”“你别说,我还真见过冻掉耳朵的。我小时候有一年,白灾从天而降,九月就封冻千里。族中的二叔去救牛羊,在外面干了一整天的活。回来的时候就是揉了一下耳朵,那耳朵直接就掉了。吓人的很。”一个年纪不小的老兵声情并茂的说道。“那咱们这一路过去不得缺胳膊少腿啊。”“缺胳膊少腿倒是不至于,有些人的手指头鼻子耳朵可能是要保不住了。”另一边还有些人不止是担忧此行的健康问题。还有些人实在是故土难离。他们上次去西域,是因为故土辽国被金人占据。辽军被金人打散。他们又不愿意留下给金人当狗,这才成群结队,聚集了十万之众,一路前往西域落脚。契丹人长时间和汉人杂居,汉化程度相当高。只是还保存着自己民族的一些特点,还有一定程度上的游牧传统。其余地方和汉人几乎没有区别。包括迁徙一事。搬家在游牧民族看来是家常便饭。游牧需要逐水草而居,避开可能会给自己的牛羊造成损伤的恶劣环境。游牧民族也很少聚集。大部分都是各自找地方放羊放牛。一年到头四处找地方安家都是常态。而契丹人已经不再游牧。他们占据北方两百年。早已经和汉人过上了一样的定居生活。家族朋友关系网全都在一个相对固定的地方。若非不得已,他们绝不会离开自己的家乡,搬到别出去。更何况这些人中还有不少家里还有亲人。只是在战乱中遗失了。齐国为了确定境内劳动人口的数量。给每一个人都登记造册,这事他们也有耳闻。通过这个系统,他们很有可能找到失散已久的亲人。而现在离开了大定府前往西域。莫说是找到亲人。这辈子都不大有可能回到辽东了。众人一步三回头,时不时望向家乡的方向。思乡之情在部队中蔓延。严重拖慢了大军的行进速度。萧仁先命人去下面催促。让部队速速行进,不得耽搁。可下面的基层军官们也避免不了思乡之情。甚至他们有很多人家就在大定府,临潢府和辽阳府这一片。所以萧仁先的催促并没能起到太大的作用。耶律大石看着满心不舍的众军,心中也不是滋味。当初出他们回来的时候,是立志要夺回故土,重建大辽。如今这两个目标一个都没有完成,他们就得再次背井离乡,去往数千里之外的西域。连他都是满心遗憾,更何况这些军士呢?大军走着走着,一个军士忽然冲上前来。他跑到耶律大石一侧,跳下马来,跪倒在地。“小人有事,大帅容禀。”耶律大石道:“有事就说吧。”“大帅,要不咱们就别走了。”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萧仁先便大怒道:“放肆,大帅的决定岂能轮得到你插嘴。给我退下!”耶律大石摆了摆手:“让他把话说完。”那军士咽了口吐沫,眼神也变得坚定:“大帅,我本是大定府人士。大保三年参军,自燕京之战后就一直跟随大帅身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先前大帅说要返回辽东,夺回故土。小人更是喜不自胜。弟兄们和我也是一样的心情。”众人在旁边看着,脸上的表情已经被冷风吹到麻木,但眼神中的光芒却隐瞒不了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大家都打定了主意,这次回来,就绝对不再离开。谁想到会弄成今天这般局面。我当初舍下家中老母前去参军报国,就是为了打金人。而今大帅既然不愿再和金人作战。请许我卸甲归田,回家奉养母亲。”萧仁先呵斥道:“你这厮竟敢在三军阵前扰乱军心,真是该死!”在旁之人听了连忙帮忙求情:“大帅,他也是为人子的一片孝心。就算有错,也罪不知死。请大帅开恩啊!”“大帅,他毕竟是跟咱们并肩作战多年的老兄弟了,你就放他一马吧。”耶律大石道:“我又没说要处理他。你们紧张什么。既然你已无意西行。那就回去吧。”那人连忙跪地叩谢:“谢大帅开恩,谢大帅。”他将兵器铠甲留在了地上,翻身骑上了战马,头也不回的往回跑去。有一个人率先行动,剩下的那些想做而不敢做的人就会起意。一个个声音纷纷响起:“大帅,我家中也有老汉需要照顾,请容我也卸甲归田。”“大帅,我受伤太重了,以后恐怕也难再上战场,请大帅许我退伍吧。”萧仁先额头上青筋暴起:“干什么,都想逃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