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司司丞李必供称:太子联手何监,共同密谋刺杀右相,靖安司假借办案,期满朝廷,遮掩真相,销毁证据……”大理寺卿薛行录书完毕,持笔走到李必面前。“签下名字就行,很简单。”李必没有那那张无耻的脸庞,沉声说道:“我若是不签呢?”“不签?姚公亦可以指认太子以犯下逆罪。你的女婢檀棋,曾私自闯进右骁卫官署,奴婢有罪,可不经审议,立即就地扑杀。还有那死囚张小敬,他们能不能活命,全在你的笔上。”李必沉默了,红果果的威胁!右相林九郎手持茶杯,缓缓从卧榻起身,走到姚汝能身边说道:“三女啊,李司丞还拿不定主意,进凤阁的机会他想让给你。”说完,带着管家等人出去了,将屋子让出来,意思是,让姚汝能劝劝李必。李必走到姚汝能身边,大声质问道:“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大理寺卿薛行说道:“姚公一路风光进了右相府,大家可都看见了。风光的时候就应该想明白,已经没有退路了。”姚汝能微微一笑,走到大理寺卿面前朗声道:“靖安司隔壁景龙观……”“姚汝能!”李必大声喝止。可惜,姚汝能已经决定,“靖安司隔壁景龙观,藏有太子私会朝臣的密室,正月以来,太子假借禳福,三次密会左相李适之、水陆转运使韦坚、户部尚书裴宽,以及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老狐狸林九郎从角落缓缓走出,装着侍弄花草,朝着大理寺卿说道:“薛卿正,太子私会大臣,是什么罪啊?”薛行朗声道:“结党营私,可弹劾。若坐实,当废黜!”李必银牙紧咬,眼神中满是恨意。林九郎继续问道:“他们都议论些什么呀?”姚汝能答道:“太子和朝臣密议……”李必插言说道:“你从前阖家落魄穷困,是太子顾念你是姚相后人,一力擢升你为东宫四品卫率!”姚汝能认真的看着李必,没有反驳,而是继续答道:“太子和朝臣密议,如何扳倒右相。夺取朝中财政、防务大权。”大理寺卿薛行厉声道:“这就成了逆罪,当处死!”“大势已去,长源,你就认了吧。凭你,保不住太子。”姚汝能小声劝道,“何必不顾及你和檀棋的性命?还有张小敬,你们才是对大唐真正有用的人。”大理寺卿薛行趁机说道:“你没见过什么龙波,根本就没这个人,何孚太子豢养在何执正府中的刺客,直接听命于太子,供状已经替你录好,签吧!”就在这时,外面打更梆子声响,子初,子夜已经到了。李必出神的片刻,被薛行认为已经顽抗嘴硬,索性不等了,“来人,拿下李必,扣押至明日御史台上奏之后。”“等等!”李必慌忙喊道,随即大步走到正在煮茶的林九郎身边。恭敬行礼说道:“右相弹劾太子,现在尚缺物证,李必愿为右相寻来。”挥退了侍卫,姚汝能帮腔道:“长源到底是聪明人呐。”李必说道:“只是,口供又都从右相府出,难免被人诟病右相诬陷太子,只要再佐以物证,就能坐实太子的罪名。”林九郎端起茶杯戏谑道:“证物?何物?在哪儿呢?”李必磕磕绊绊道:“等、等长源寻来,右相一看便知。若现在泄露,难免节外生枝。”“哈哈哈哈,骗小孩子吗?”林九郎笑了,李必这演技实在拙劣。薛行笑道:“李公,是想脱身报信吧?”李必硬气道:“姚卫率说的对,谁能赢便依附于谁,此乃顺势而为。聪明人便当如此。何况,入凤阁为国效力,乃是长源毕生所向,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为何不把握呢?”“怎么信你?”“右相派人和我一同前去,我还能跑了不成?”林九郎饮下茶点,淡淡的说道:“签了再去。”好一个杀人诛心,有了签名这份投名状,就不怕李必跑,出卖了太子,就算跑了,李必也 不再被信任。手执毛笔,李必再次感受到了压力,脑海中浮现出早前和徐宾的闲聊,“这个世上,有没有能解决一切问题的万全之策?”面对这个问题,徐宾下意识的摩挲算绳,似乎在寻找答案。李必按住徐宾笑道:“这个也要阅卷呐?”徐宾尴尬说道:“徐宾自己对万事万物,没有看法。一切都是一大案牍术为准。”李必好奇问道:“没有自己的意见,岂不是废人?”徐宾笑了,“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总拿捏不准对还是不对。一个人的观点,总会受他的经验和视野所限。唯有大案牍术,它集合了千万人的故事,才能给我最接近真理的答案。”“莫要多解释,算出来没有?解决一切问题的终极办法。”沉默片刻,徐宾认真说道:“活着!”“嗯?你说什么?”李必差点没听清楚。徐宾朗声说道:“解决一切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活着。关键时刻,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只要还活着,你才能办好自己想办的事情。”李必笑了,“士有死节一说。”徐宾沉吟道:“士有死节?呵呵,其实说到底,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嘛。一个人若自信有用,能够帮助他人,那为何要去死呢?自然是活着好啊,于人于己都好。当然,这只是徐宾自己的浅见,还须看司丞自己如何选择。”回忆到此处,李必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轮到下笔时,不知为何,眼前却浮现出在秦王酒馆那个问题,“倘若今日太子下你职权,你还会继续查阙勒霍多吗?太子和百姓,你选哪一个?”这字一签,若是不能洗脱冤屈,莫说太子会下靖安司丞的职权,怕是命都不一定有了。只微微平复下呼吸,李必郑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即转身跟林九郎领了兵马离去,还叮嘱,若有反复,可就地扑杀,小女娃兜兜一直形影不离的跟着,林九郎并不在意,一个女娃而已,无关紧要。看着那单薄却显倔强的身影,林九郎也不禁赞叹,是个好苗子,可惜,不为我所用。“右相,李必父兄毕竟是……”姚汝能想劝一下。林九郎摆手道:“都是虚职,不足为虑。三女似乎很在意李必?那准你去送送吧。”“毕竟一起相处十多年,这点情谊还是有的。不过,既然右相已有决议,姚汝能不敢多言。”说完,告罪出去送李必。大理寺卿薛行担忧道:“右相,真的不怕李必逃了?他若逃出去,怕会多生事端。”“呵呵,有他具名,足矣!”“哎,此子,来日必大成,我想用!今日能收服最好,收不服,绝不留给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