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正燃灯,现在是子正,还有一个时辰时间,可以议政。皇帝扫了一眼下面坐着的文武,淡漠的问道:“新建的小勃律使馆怎么样了?使臣住下了?”郭利仕出班答道:“住了,异常满意,小勃律使口称:能得我天朝上国如此厚待,他感激涕零。准备回去后,劝说小勃律王苏失利,立刻恢复对我大唐的岁贡。若小勃律牵头,则西北二十余国,皆有望摆脱吐蕃,重新听我大唐号令。”吐蕃?听这话音,是吐蕃在背后唆使西域二十余小国,想对大唐使坏呢?老李渊转头看向了李元霸,李元霸小声说道:“青雀的后人,深耕吐蕃近百年,跟青雀当初的田园志向不同,不满足偏安一隅了。”微微点了点头,可以理解,老李渊喃喃道:“再打再乱,也是我华夏后人,也是我大唐血脉。”这是当初太极殿定下百年大计时候的原话,没想到,时隔百年,果然应验了。文武群臣议政这边,皇帝听完了郭利仕的汇报,微微点头:“这房子,盖的值!”就见永王率先站出来朗声道:“启禀父皇,全凭右相督造小勃律使馆有功。”嗯?不少人微微皱眉回头,包括太子。因为谁都知道,永王可是太子养大的,明码标签正牌太子拥趸,今夜什么情况?竟然第一个站出来帮右相说话?难不成,是改换门庭了?还是说,永王翅膀硬了,有了别的心思?右相林九郎站出来谦虚道:“小勃律使馆营造费时半年之久,从选地拆迁、营造规模、图纸设计、监制督造,等一应繁杂事物,皆是永王之功。”好家伙,好一个商业互吹,这么一说,真的没别人什么事了。坐在后方角落的老头何执正心中明白,永王已经跟右相合流了。如果今夜宣布右相代政,说不得太子被废,永王立刻就会被扶持上前做新太子。实则是右相林九郎选一个蠢货出来,日后好挟天子以令诸侯。皇帝瞟了一眼互吹二人组,转头看向了面露不服的太子,“李玙,他们二人为西北靖绥立了功,你呢?让你主理靖安司,查几个进城闹事的蟊贼,这件事情,你是办好了?还是办砸了呢?”太子低下了头,不敢说话,何执正何老头也低下了头,脸色不是太好看。“说话!”皇帝催促着。何执正行礼说道:“可曾有人详告圣人,营造小勃律使馆的那片地,是如何得来的?因为建造这个使馆,前后有不下三四十条无辜百姓的性命搭了进去,这些无人上报吗?”皇帝的脸色十分难看,起身走下台阶,来到林九郎面前,沉声问道:“建一个使馆,要三四十条人命奠基,永王好手笔啊!”永王连忙双膝跪地,“没、没有!”太子落井下石说道:“这件事瞒不住的,若是传扬出去,惹人非议,导致小勃律使一走,西北靖绥之事难成,贤弟还该如实说,莫要欺君!”“圣人容禀,所谓三四十条人命,乃是一个下级武夫突然发了疯,肆意伤人与拆迁民房、营造使馆,实则毫无关系。”永王连忙解释说。“一个人?”“一个人!”皇帝饶有兴致的追问:“那此人现在何处啊?”“此人名叫张小敬,本在刑部死牢候斩,此时、此时在给太子办事。”好家伙,真是养了个白眼狼,时刻不忘坑太子大哥。听到这里,太子、何执正、郭利仕几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心说永王年纪随小,却如此毒辣。太子李玙跪下了,诚实说道:“今日灯节,万民壅塞长安,靖安司司丞李必,不愿因办案扰民,故此以大案牍术,甄选出一精干鹰犬来办案。”林九郎反问道:“太子这是要把责任推卸给旁人?”太子解释道:“张小敬其人虽然是死囚,但今日为一心为大唐,尽心办案,杀狼卫、清伏火雷,以一己之力力挽长安困厄……”不等太子说完,永王抢着道:“启禀父皇,张小敬对朝廷,实则有大不满!那张小敬不肯伏法,砍死了熊火帮三十四人,其上官大理寺员外郎谭同寿前去规劝,反被他偷袭殴杀。殴杀了自己的上司,又来找儿臣报仇,口中尽是对朝廷的怨言,那张贼杀进孩儿的永王府中,其凶悍嗜杀,竟无人能挡。”“那日,他本打算杀了儿臣然后逃走,并扬言要大肆报复,张贼横刀架在儿子脖颈,可儿子心里想的是父亲的风范气度,想着不能坠了皇家颜面,不能愧对我李氏的先祖,故此丝毫不曾有惧怕之意。”“儿子先劝那凶徒当以国事为重,儿子说,圣人用地兴建小勃律使馆,乃是为了助大唐平定陇右,免去安西四镇将士血洒疆场。”永王一边说着,文武群臣里面,还有帮他吹捧的人,“说得好,永王不单心系国事,还能洞察人心呢。”“儿子又以长安人的风范,规劝那张贼,说长安人都知道什么是大义,有罪就该认罚,否则众人皆以他为榜样,随意杀人泄愤,那长安不就乱了吗?”好家伙,好演技,好台词!如果不是知道真想,估计十有八九都要被你骗过去。当时张小敬怒杀熊火帮众之后,瘫在不良人铺子里休息,上司谭同寿可不是来规劝的,而是要挟招揽,说你犯的乃是死罪,谁都救不了,要么认罪伏诛,要么你听我的,我给你指条明路,跟我去见一个人,换一种活法?可惜,这个谭同寿却不知道,在张小敬心中,他也是必杀人之一。只因当初闻无忌被熊火帮殴杀的时候,谭同寿带着不良人就在现场,本来不良人是要上前救人的,却被谭同寿何止,要求大家看热闹,等到闻无忌等人被殴死,不良人这才‘姗姗来迟’。说谭同寿不是熊火帮同党?鬼都不信。真是有胆,还敢这时候来招揽张小敬?张小敬直接抓住对方衣领,转手按在身旁烧水的开水锅中,没烫死,随即拿去一旁的一副刑拘,活生生砸死了这个无良上司。而永王府发生的事情,也根本不像永王所说的那么轻描淡写,那么冠冕堂皇。永王以为没人知道呢?实则知道的人太多了,何执正、林九郎,甚至他的圣人老爹,心里都跟明镜一般,他却自顾自表演上瘾,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