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在房陵侯府里摆下了一桌丰盛的晚宴,大多是房州的土特产,山珍野味之外,还有当地著名的黄酒,不过在桌边只有赵有恭、折真真和折可存三人。这才是纯粹的家宴,赵有恭不仅要款待、感谢,还要彻底的试探一下府州折家对自己的真实看法。在折可存的印象中,赵有恭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宗室子弟,过于顽劣才被贬到房州,而他的背景则更是普通,若是不考虑他宗室的身份,以赵有恭的背景恐怕是很难“攀附”得上折家的。而赵有恭被贬房州,在他看来这也仅仅是暂时的,在未来,赵有恭一定会返回京城,爵位也一定会再次成为郡王,自己的侄女也一定会成为郡王妃。出于对宗室的尊敬,折可存对自己的这个侄女婿还是很谨慎的,但也并未如何拘谨。“四叔,不知道您在府州担任何职?”“侯爷,在下以父荫补入仕,曾奉命与西夏作战,生擒敌酋,因功迁秉议郎,阁门祗侯,升第四副将,后随熙河经略使刘法出师取西夏朔方地,因杀敌有功,升阁门宣赞舍人。”“哎呦,四叔果然厉害,小婿佩服!”赵有恭先是恭维了一下折可存,随即话锋一转继续问道:“四叔,小婿听闻,我大宋即将与辽人开战,不知四叔认为胜算能有几何?”折可存刚刚说完自己的“丰功伟绩”,却听赵有恭问这种敏感的问题,不觉就是一怔。要知道,此时大宋对辽国开战,这个消息是非常隐秘的,军中只有如家主之类的高官才知道一二,因为他与二哥折可求的关系,这个事儿,他知道一些,想不到,在赵有恭面前,他竟然说的如此轻松。不过,这也不就说明赵有恭的宗室身份嘛,这类消息对他来说很是平常。想通此环节,他也没有再隐瞒,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侯爷,此事隐秘,知者不多,在下侥幸知晓一二,某认为,辽人虽然骁勇,但那毕竟是过去了,这些年来,辽人鲜有征战,军备松弛,若我大宋尽起西军精锐,可战而胜之!”哎呦,折可存认为能胜,这让赵有恭有些惊讶,这位四叔是不是有些太自信了?!不行,得打击他一下,他如此心态,将来真要到了战场,恐怕会吃亏。“四叔,俗话说,百足之虫 ,死而不僵,人家辽国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若是说‘战而胜之’,这话是不是有些托大了呀?”折可存三十岁,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听到一个比自己小一半年纪的少年“打退堂鼓”,他的火气也上来了。“这有什么托大?我西军军将、兵员,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在能力上并不弱于辽人,更遑论大宋还有更多的兵员未算计在内,此战未开,怎可轻言不可敌?!”折可存来了倔劲儿,也不再管赵有恭的身份了,开始“就事论事”起来。赵有恭呵呵一笑道:“好好好,四叔,就算你说的对,但你可曾想过另一个问题?”“什么问题?”“四叔,据我所知,在辽人的地盘以北,金人已经开始兴起,其彪悍勇猛,比起辽人有过之无不及,若是我大宋将辽人尽数消灭,彼时将直接与金人对垒,那未来又有多少胜算?”“侯爷的意思,莫非指的是唇亡齿寒?”折可存终于有些明白了赵有恭的意思,心中暗惊这个小子怎会如此想?!这时,折真真说话了。“我大宋北方蛮夷虎视眈眈,前有西夏、今有辽人,后来还会有金人,我们刚刚与西夏达成和议,与辽人又有百年的澶渊之盟,那为何不能与金人再达成和议?难道非要开战吗?”折可存与赵有恭都惊讶于折真真的说法,看来,这个小妮子对于军国大事也并不是一无所知。但赵有恭还是笑道:“之所以称其为蛮夷,就是他们还未完全开化,一纸和议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什么都不是,与他们打交道无疑就是与虎谋皮,唯有实力才是最关键的,岁币之说仅仅是一厢情愿罢了。”好家伙,赵有恭连“岁币”都说了出来。岁币在大宋百姓们的印象中,那就是“拿钱买和平”,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但凡有些血性的人,无不以此为耻。这时,折可存低声说道:“在下知晓一些隐秘,听闻此次我大宋与辽人开战,乃是与金人达成了盟约,相约南北夹击辽人,金人尽取长城以北之地,我大宋取长城以南,燕云之地百年后再回我汉人所有,这乃是当今官家之意!”折真真一听这话,顿时惊讶不已,原来是这回事儿。可是赵有恭却不动声色,反而淡淡的说:“这乃是官家的一厢情愿罢了,怎么可能?”哎呦,赵有恭这话也就是在这个房间里说说,这实乃是大不敬之罪啊!折可存刚想说话,折真真却抢先道:“那,你的想法是什么呢?”此话一出,折可存也反应过来,与她一起等着赵有恭的说法。赵有恭呵呵一笑,是时候表明自己的态度了,就看两人的反应了。“二位,我的看法嘛,很简单。”“愿听高论!”“北人不可敌,大宋不可轻启战端,但官家一句话,非得打,那么也不应当绝对信任金人,另外,还应当做好一切的准备来拱卫京城。”开始这句“北人不可敌”,这话,让折可存心中有些不悦,可随后赵有恭的这话倒也是事实。开封以北,乃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唯有黄河一道天险而已,若与辽国开战,开封就会直接面对兵锋所指,因此开封的守卫工作才是重中之重。至于不可绝对信任金人,这话好理解,久在西北与西夏人交战,折可存当然知道这些蛮夷的秉性。可是,这个时候的折真真却问道:“若是开封被人攻陷了呢?”折可存听了之后眼睛直接瞪大,“这怎么可能?若是如此,那...大宋可就...可就亡国了!”赵有恭听了之后却哈哈一笑,“两位,这就是我想要说的!”“你想说什么?”“若是开封沦陷,我当如何?”“当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