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星?”陈展微微皱了皱眉,回头看向冲自己低语的妇人,好奇的问:“老嫂子,你认识她?”那一身麻衣的中年妇人,用着颇为恶毒的眼神盯着那娇羞女人,歪着嘴小声道:“嗐,靠山村的王月娥,谁不认识啊!她嫁了三回了,第一回嫁给了同村的铁匠,结果当晚铁匠就醉死了。第二回嫁了个猎户,猎户又得了马上风。上一回又嫁了个府兵,还没入洞房就上了战场,尸体都没找到。这女人就是十足十的灾星,你可不敢要她。”“有这么邪门?”陈展喃喃自语。此时,对面的校尉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的说道:“陈展,你到底要不要,本校还有军务在身,没时间陪你磨嘴皮子。”陈展打定了主意,一点要坚持自己的原则,便开口问道:“我若是不要的话,会不会有什么处罚?”这话听得校尉哈哈大笑,笑声停止,他才解释道:“那倒不会,你是为国征战的士兵,陛下绝不会为了这种下贱的女人而下旨降罪与你。”说完,他话锋一转,用手里的马鞭指了指王月娥,又道:“不过,这个妇人已经被拒绝两次了。按律,被拒绝三次的妇人会自动编入军伍,战时充当排头兵。也算是给了这条贱命为国效力的机会,这可是无上的荣耀。”陈展心里一惊,他很清楚校尉话里的意思。战场上的排头兵,听起来热血,实则就是在敌人冲锋的时候,充当肉盾的作用,几乎是十死无生。这种毫无人性,至生命于不顾的做法,等同于猪狗。一想到这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即将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被送往前线送死,陈展实在于心不忍。正欲开口,那王月娥竟然大着胆子冲将出来,满含热泪冲着陈展恳求道:“大哥,您就要了我吧,我吃的少,干活儿也麻利。我会织布种地,也好生养,不会给你惹麻烦的。”陈展心中一软,连忙搀起将要跪下的王月娥,一咬牙便道:“好,今后你便是我的娘子了。”眼瞧着校尉立好了婚配文书,先前的那位老嫂子,就像是死了爹妈那般难受,嘴里不住的抱怨道:“哎哟,这可怎么得了,灾星到咱们村子来了。”看着远去的队伍,陈展心里五味杂陈,不禁又在心底狠狠的骂了一通这万恶的封建王朝。良久,他才带着王月娥回了家。进屋后,王月娥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屋内陈设简陋,房顶还漏了一个大洞,心里稍稍有些苦涩。但转念一想,家里有个男人,总比一个人孤苦无依的要好。陈展一直在观察王月娥,见她进屋后脸色稍有变化,搓着手有些尴尬的说道:“以前常年打仗,倒是没顾得上家里。待会儿我便去找些茅草来,将屋顶修缮一番。”被人看穿了心思,王月娥略有羞涩,低着头恩了一声,心里却在想,“听那校尉说,这陈展是一个糙汉子。但刚才听他说话,言语温柔而且有几分雅韵,似乎像是念过书的人,也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想到这里,王月娥大着胆子怯生生的问道:“我听说,军伍上的人都喜欢喝酒。我来的时候,带了一些银两,还有这头上珠钗是官府发送的嫁妆,也不知道够不够。”说着,她便从随身带着的包袱里掏出十来枚铜板,顺手又将头上的珠钗取了下来。看这眼前那支在后世地摊上十块钱能买三个的珠钗,陈展实在没有兴趣,接过之后,又顺手轻轻插在了王月娥的头上。“这些钱都是你的嫁妆,我不能要。我也没有要用钱的地方,你还是自己留着吧。”陈展的动作和言语,让王月娥的心砰砰直跳。在她的认知中,男人为女人插发簪,是表达爱意的动作。显然,自己的确是被陈展看上了,而并非是可怜自己,这让她感动之余又有些羞怯。她低声吟语道:“奴家听郎君的便是。”陈展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自己已经被成婚的事实,他被王月娥这一声“郎君”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轻咳一声道:“我出门找些茅草,你随便些。”说完,他便匆匆出了门。到了院门口王月娥却追了上来,塞给他几枚铜板,“回来的时候,买些粮食。”出了家门,陈展在心里盘算自己的境遇。眼下大乾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一时半会儿恐怕很难再有战事,想要靠着军功出人头地属实有些难。但倘若就此下去,估摸着没多少天就会饿死。何况眼下家里多了一张嘴吃饭,他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王月娥着想。陈展一边走一边琢磨,很快就到了村口。村口的市集一般一旬才开一次,今日还没到开集的日子,可因为折冲府校尉一行人的到来,让村口聚集了不少村民,不少人趁着这个机会顺势摆起了地摊。此时村口的地摊还没有撤,陈展还是头一次在封建王朝赶集,倒是觉得有些新奇。他来到第一个摊位前,摊主是一个中年人,正摆弄着面前的草鞋。一抬头见是陈展,顿时吹胡子瞪眼睛的问:“听说你小子娶了那个灾星?”陈展已经大致了解了这里的风土人情,面对中年人如此说,倒也没有太过在意。“什么灾星不灾星的,我不信这一套!”陈展的性子早在村里传开了,听到他如此说话,中年人稍稍有些火气,哼了一声便说:“你小子还是太年轻了,她的事早就传遍了十里八乡。你怎么就选了她呢,就应该让她去当排头兵,说不定还能克死一两个草原蛮子勒!”听他越说越离谱,陈展也没了聊下去的心思,扭头便离开了摊位。接连逛了好几个摊位,陈展遭到了不少冷嘲热讽,无一例外都是怪他娶了灾星王月娥。陈展心里明白,他很难改变这种愚昧的认知,也就没有和他们多费口舌,买好一袋白面和几捆茅草就回了家。此时王月娥正洗衣服,见陈展回来连忙起身,手在身上擦了擦便接过了袋子。“啊,白面!”王月娥一脸惊讶,她原以为陈展会买些麸子,没曾想他带回来的竟然是白面。陈展还没意思到事情的严重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接话道:“是啊,听说是从镇子上运来的,我见他半天都卖不出去,就顺便买了些,也算当了回好人。”听到这话,王月娥不禁落了泪,心想自己这郎君果然不会过日子,这白面哪是寻常人家吃得起的。陈展见此,连忙轻声询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莫非是谁欺负了你不成?”王月娥摇了摇头,哽咽道:“我带来的钱不多,原以为还能顶上一两月的,哪知道你……”“唉,我明天还是去找些缝补的活计回来吧。”听了这番话,陈展这才明白,敢情这是在埋怨自己花钱大手大脚了。可他刚来,还没适应这里的情况,倒是有些冤枉。想到这里,他连忙表示,“你跟了我,自然要让你享福,哪能让你出去干活儿。挣钱的事儿就交给我,我想应该不是难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