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陈展的脸上露出了异常遗憾的表情,隐隐之中还带着几分讥讽和嘲弄。“那么,你能告诉我,大乾哪一个普通百姓,有能力将一个县的粮食收购起来,然后贩卖到其他的地方?”“而那些能够买下一个县百姓的粮食的人,有什么资格称之为普通的民?”“以这种官府主导的这种模式,顶多只是滋生腐败和贪污,但是绝对谈不上与民争利。”“因为老百姓也不是傻子,如果官府收购的价格,比隔壁县的价格要低上很多,那么你认为老百姓会把粮食卖给官府?”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展叹息了一口气。“所以说,我最讨厌所谓的德治主张了。”在一众人震撼莫名的目光注视下,陈展无限沉痛的表情浮上面颊。“皇家和读书人所谓的德治简直就是最大的谎言!”“因为所谓的德治,根本就没有一个具体的标准。”“你们也都是经过系统学习的读书人,那么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德治的标准是什么?”“德治需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水平,才能够称得上贤明的标准?”“德治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就能够称得上圣贤明君?”“而这些标准是谁制定的呢?不过是那些文官和皇权争夺之后妥协的结果。”“文官代表的是谁?官僚阶级!皇权代表的是谁?最高统治者!”“但是……谁代表了百姓呢?没有人啊!”长长叹息了一声,陈展的目光之中流露出无限的悲悯,对于百姓的同情和怜悯,也是对于前世自己的同情和怜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个世界上最痛苦,最无奈,最可怜的,莫过于那些普通的百姓。”“他们甚至连开口说话的权利都没有,因为……他们都被你们给代表了!”“你们自踏入官场之后,有没有去田间地头,去询问过百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虽然陈展没有对众人说出一句重话,没有对着任何一个人痛骂。但是在场的人,却感觉到,陈展的任何一句话,都是指着他们的鼻子在唾骂。看着眼前的气氛有些僵硬,作为县衙里的最高长官,刘望不得不硬着头皮缓和气氛。“将军,请恕下官才疏学浅,实在找不出,能够让整个县百姓参与进来的富裕活动。”陈展也只是一时感慨,他也知道,有这种想法才是正常的,毕竟他们从小就是如此学习的。所以听到刘望的询问之后,当下也收敛情绪,立即和刘望讨论起来。“在这个方面,就需要你平时多看多想,不要拘泥于自己的才学,多在村庄巷道之间寻找一下。”“比如渝州城外西北的地方多丘陵地带,实在不是种庄稼的好地方,藤蔓丛生,道路沟壑。”“那么这些藤蔓和杂草有没有什么用处呢?有!”“咱们渝州本地,尤其是安县很多百姓,把那些藤蔓编制成为簸箕,篮筐,甚至平整土地的藤耙……”“因为渝州地处大乾西北,所以咱们这里的藤蔓结实坚韧,且晒干之后弹性十足,不会轻易变形,”“我询问过南部、东部的商家,哪里的藤蔓细腻清脆,和渝州完全不同。”“这就是独属于我们渝州的特色产物,如果在官府的引导下,把编制的东西再多样化。”“比如书箱,藤条编制的桌子,椅子等等。”“价格低廉,结实耐用,何愁其他州的百姓不会喜欢?”“对于安县来说,这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的,土地里长出来的黄金啊!”陈展的话,为众多安县的官吏,展开了一幅绚烂多彩,从没见识的画卷。尤其是正为资金发愁的刘望等人,光是听着就已经有了双眼放光的冲动。正如陈展所说,这简直就是野地里面捡黄金的行为。此时此刻,众人对于陈展的敬佩,已经高山仰止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至于什么与民争利的话题,那和他们有半个铜板的关系么?那是朝廷应该考虑的事情,更何况,正如陈展所说,他们只是引导百姓走向富裕,并非是谋财求利,何来与民争利之说。就算是之前心中有些担忧的文燕,此刻也将顾虑抛之脑后。事实证明,在巨大的利益和**面前,任何原则和坚持,都不过是妥协的结果。“虽然下官自认没有资格,但是此时此刻,却只能厚颜替代安县乃至渝州的百姓,谢过将军!”面对刘望的感谢,陈展呵呵笑了起来。“作为安县的父母官,只要你心有百姓,那么你就有资格代表安县的百姓,咱们不用那么较真,是吧!”“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看得出来,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陈展绝对不会给人脸色。所以众人的情绪也轻松下来。面对这样一个务实认真的上司,虽然苦一点累一点,却不用勾心斗角,不用提心吊胆。众人也首次感受到陈展这种做事风格的好处。而就在陈展正绞尽脑汁,为了渝州的发展出谋划策的时候,他在州学所做的演讲,却在遥远地京城,掀起了一场出乎意料地风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简直就是至理名言啊,如今文风鼎盛,只知其所以,不知其所以然的书呆子是越来越多了,真应该让他们好好品味一下这句话!”“我最喜欢的还是那句‘知行合一,致良知’,虽然短短地一句话,却高屋建瓴,开一家之言啊!”“那句尽信书不如无书,也说的颇为精彩,没想到一向穷乡僻壤的渝州,竟然出了一只雏凤啊!”国子学府作为大乾文风最为鼎盛,大家最为密集的地方,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让文坛震颤的存在。可是今天所有的博士们,都聚集在议事大厅当中,兴致勃勃地讨论着陈展的那篇演讲。对于文人来说,欣赏一篇爱不释手的文章,简直就是最大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