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寮方城到寮州城几乎是一马平川,中间只有十几里的丘陵地带。冬季的平原上除了一片片的山林以外,就是一望无际的雪原。张顾的马爬犁在雪原上行走着,速度不快,但却十分平稳。大雪太厚了,马跑不起来。跟着张顾一起去寮州城的是张家的两个长工。一个中年的汉子,叫杨峥,另一个却是十七岁的年轻后生,叫姜五。此时赶车的是杨峥,姜五则跟张顾一起躺在轿厢里。大冬天的赶马爬犁太冷,必须两人换着赶,每人赶小半个时辰。他们已经出来一天一夜了,昨晚在一个村子上住的,一大早起来又继续赶路。雪昨晚就停了,因此今日行走起来快了很多。张顾躺在轿厢里,也睡不着,就眯着眼睛想着事情。到寮州城去见新郡守,张家准备了不少的礼物,加起来价值千两。一次送出这么多礼物,老张也是着实心疼,病情都加重了不少。原本老张还想着少送一些,送个几百两银子的礼物就好,等新郡守笑纳了之后,看情况再送一次,再送个几百两就好了。张顾却不同意老张这种割肉一样的送礼方式。在他看来,要送礼一次就送个狠的,要超出收礼之人的预估之外才行。不然还不如不送呢,不痛不痒的别人根本就不在意你。这是张顾前一世为官之时得来的经验。前一世他是王莽之时,就是凭着这样的送礼手段得到了朝堂上诸多大佬的认可。不然只是装圣人,没有人将自己的事迹上达天听,让皇帝知道,皇帝认识你他娘的是谁啊。因此对于搞上层建筑,张顾是颇有心得的。新郡守张布一到任,就可是找军粮供应商户的麻烦,除了要跟郡尉刘长青掰掰手腕之外,另一个目的不就是想收一批礼嘛。新官上任三把火烧什么?就是他娘的烧别人的银子。而张顾要琢磨的事情不但是要如何搞定新郡守,还要琢磨如何维护好现在的郡尉大人。郡尉才是寮州军的实际掌控者,军中的大小事情少了他点头,也一样不好使。郡守和郡尉原本就是相互制衡的,而郡守名义上又管着郡尉,他有弹劾郡尉的特权,能直达天听。郡尉虽然也能弹劾郡守,但是他的弹劾奏折走的却是左丞相的门路,然后才能到达皇帝那里,因此这奏折的效力和威慑力就比郡守的奏折差了一些。因此不管是大庆国的哪个州郡,极少有郡守和郡尉关系好的,不天天掐架已经是少有的和谐氛围了。这次张家也给郡尉大人准备了不少礼物,银子加各种珠宝山珍也有三四百两银子了。张家这次算是下了血本了,把一年中大半的收益都拿出来了。要是不成功的话,损失着实不少。不过只要成功了,张家还能稳稳当当做上三五年的军粮生意。马爬犁进了寮州城的地界,离着寮州城还有百余里,今天天黑之前一定能赶到寮州城。“少爷,寮州城这边倒是没有下雪啊,您看外面,天气好得很呢。”赶车的杨峥高声对轿厢里的张顾喊道。“是吗?”张顾惊讶的应了一声,坐起身来,掀开挡在轿厢窗子上的帘子,朝外面看去。还真是,外面的雪没有那么厚,浮雪也薄,显然就下了不多的雪。此时外面晴空万里,瓦蓝的天色耀得双眼都睁不开。“好天气。”张顾笑了一声,放下帘子,穿戴好了羊毛斗篷,便掀开车门帘子,打开车门钻了出去。在杨峥身边坐下来,靠在轿厢上,深吸了一口,笑道:“还是晴天舒服,大雪里赶路真他娘的遭罪。老杨,辛苦你们两个了,大冬天的让你们跟着我吃苦。”杨峥笑道:“少爷您这是说得哪里话?我们跟着您出来是应该的,吃着家里的饭,就要为家里出力,这是规矩。”张顾点了点头:“这话没错,奶奶的,这个世道活人太难,要是不抱团过日子,谁的日子也不好过。对了,老杨,你几个儿子?”杨峥笑道:“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今年十五岁了,在城里李家油铺子里当学徒,正准备给他说个亲呢。二儿子十一,也做不了什么事,就在家里做一些散碎事儿,呵呵,是老爷给口饭吃。女儿六岁,成天就知道玩。等着小丫头十岁了,就送到家里给少爷您当丫鬟啊,在家里服侍少爷几年,学些规矩,也就该嫁人了。在咱们家学上几年,出去就能嫁个好人家。少爷,我家那丫头聪明伶俐着呢,一定能服侍好少爷。”张顾哈哈一笑道:“给我当丫鬟端茶倒水的能学到个什么东西啊?城中的大户还有不少,你找个家里有小姐的送过去。给人家小姐当丫鬟,好歹也能学些女红什么的,将来嫁人才能找个好婆家。”杨峥摇了摇头,说道:“不行,那些大户家里拿下人都不当人看,我可舍不得把丫头送到他们家里受苦。”这时那个后生姜五探出头来,笑道:“杨叔,你家丫头别嫁给别人了,等她长大了就嫁给我吧,我等着她长大,我不着急。”老杨回头骂了一句:“滚你的蛋,就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也想娶我女儿?美得你。”张顾和姜五大笑起来,姜五笑道:“杨叔,我是我家里的长子长孙,将来我爹的家产都要给我的。你女儿嫁给我不吃亏,将来她就是长媳,我家的钱财都给她管着。”杨峥哈哈大笑道:“就你家那两间破草房,你杨叔我稀罕吗?”三个人正说笑着,旁边一处岔路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张顾和杨峥以及姜五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那条岔路上奔来一群快马。快马之上都是挥舞着马鞭的汉子,马蹄翻飞之下,扬起一片的雪尘。“马匪!?”杨峥惊呼一声。“是马匪,杨叔快走。”姜五大叫一声。张顾也反应过来了,厉声喝道:“老杨,快啊,快跑啊。”老杨将手中马鞭一甩,啪的一声抽在马屁股上,大声喝道:“驾!驾!驾!”那马吃痛,咴咴咴的嘶鸣了一声,撒开四蹄猛的就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