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凝视,常升陷入沉思,片刻后抬头看向朱允熥,沉声问道,“词句何解?”“舍命还是舍财!”一边说,朱允熥一边在琉璃左右补了“沙子”“火烧”四个字,“过去琉璃的出处来自于海外,通过地上丝绸之路,海上之路而来,加之琉璃易碎,故而价比黄金,等寸等金,但如今琉璃已经在琼州量产,我此次送来南京的供礼就是火中烧沙而来!”哐啷……常升手中的茶壶摔在桌面上,眼中露出难以想象的惊恐,滚烫的热水打了一手也是没反应。之前还理解不了桌面上三个词组之间的联系,但伴随着朱允熥解释,一下子便串联起来。朱元璋这是打算彻底解决宝钞贬值的问题!宝钞为什么会贬值,究其根源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理解起来太难了。但要让宝钞恢复过去的价值,很多人其实也明白,那就是宽扩银钱,让宝钞和铜钱之间可以直接互换,什么时候达到一比一了,什么时候宝钞就恢复了。可这银钱哪里来?有了银钱为什么还要用宝钞?这个死结就是解不开!如果琉璃真是如朱允熥说的那样,为沙子烧制而出,那琉璃便一文不值,可现在外面琉璃却是一天一个价,甚至早晚的价格都不同。掠夺!常升想到这个字眼,不同的是此次掠夺的对象,从平民变成了有钱人,更为正确的说法是“劫富济贫!”“二舅还是先擦擦手吧!”提起一壶冷水,朱允熥轻柔浇灌在常升被热水烫红的手上。一阵忙乱之后,常升将手缩进衣袖中,没去问自己应该怎么做,而是一脸担忧的看着朱允熥,“这件事中,允熥你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财富动人心,可谁也不是韭菜!琉璃还有价值,于众人心目中不亚于黄金,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千古的局,迟早会破的。破了,那些被割了韭菜的话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之前一个鼓子花膏,如今在来一场财富流逝,谁的心都是肉长得!疯狂起来的人们,针对不了朱元璋,还针对不了一个朱允熥吗?“我只是一个提供者,而且真正富裕的人,早已将此事当成一场交易,用来买朱元璋的安心!”“……”闻言,常升陷入沉默。真正富裕的是谁,考虑到朱允熥身后的人,不难猜测这波人就是那些巨富,如果这帮人参与其中,那风险至少小了七八成,可富人不是有权势的人啊。“好你个小子,这又想让二舅帮你甩锅啊!”想到曾经做过的事情,常升大笑起来,“这是把你二哥当成什么了?”朱允熥拿起一旁的茶布,将茶几上破碎的茶具收拢到一起,跟着拿起一个垃圾篓直接扫了进去。“还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只不过二舅家也是不富裕啊!”常升的目光从垃圾篓收回,朝着朱允熥笑道。“东西我来提供,月底之前会有南昌来的货船,船上都是精美的琉璃器!”朱允熥没说汇报,因为没必要,常家与自身的绑定,早在母妃嫁个朱标那一天开始。“放心交给二舅吧!”朱允炆性格有大问题,虽然这几日没多见,常升也是从李景隆那知道,朱允炆飘的已经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几两肉。怎么去算计朱允炆?两人都没提的,但事情做法却半点不复杂。首先是等,等到琉璃器皿的价格无论是明面上,暗地里被朱元璋一系列操作抬高到一定程度之后。在此情况下,历来喜欢表现的朱允炆,必定会想方设法在朱元璋面前表现。想表现,要琉璃器皿吧!朱允炆背后有人,可这些人要么就是自诩清廉的文官,要么就是吕氏一族。文官必然不会拿出家中珍藏,让朱允炆跑老朱面前博老朱一笑!吕氏,小门小户出生,如今的伯爵之位还是因吕氏册封东宫太子妃得来。洪武一朝,朱元璋是一顿压制,对外压文官,军事压勋贵,对内压外戚,没得到明确封赏的吕氏外戚,凭什么拿出价格日益高涨的琉璃器皿?拿不出是应该,拿得出手可就要好好查查!东西没有,博爱没筹码,朱允炆自身财力不足,那就只能指望现在投靠他的淮西勋贵集团。这个时候,常升只需要找到一个借口,便可以将琉璃器皿交到朱允炆手上。之后会发生什么?那就不需要说了,没剧本就是最好的剧本。等到外人看到朱允炆手上突然拿出来大量的琉璃器皿,其解读的方式不过一种,朱家爷孙却是对琉璃器皿无比看重,琉璃器皿跟着再上涨一波。有此结论,等到琉璃器皿价格暴跌之后,当无数事情无法说清的时候,老朱本人也跟着去了,整个过程中表现最耀眼,最积极的朱允炆,自然是不想背锅也把锅被背过去。此中老朱会提醒一下朱允炆吗?不会的,因为没这个必要,朱允炆是他选定皇位继承人,未来的江山都是朱允炆的,这点责任都不想担还指望什么?等到事情败落,的确会产生不小的问题,可朱允炆是帝王,真要压不下去那不是搞笑吗?日后,你等朱允炆去解释,朱允炆那种自我的性格会解释?就算性格会,身份也会让朱允炆闭嘴!所以甩锅就怎么简单,不需要考虑太多……“陛下准备借此获得多少?”重新泡了一杯茶,常升开始考虑宝钞本身,宝钞的窟窿太大了,仅一个琉璃器皿应该填不满吧!“两千万贯是最好,期间宝钞,黄金,白银,铜钱,都会收,收回的宝钞直接销毁,收回的黄金,白银,铜钱则会冲入现发行的宝钞中,当然具体多少,这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朱允熥平淡的笑道。和他商量是一部分,实际操作是多少,那就要看老朱的心情,以目前朱元璋的心思来看,恐怕要超标不少。“……”常升的身子僵了僵,这够狠的啊!两千万贯!听着意思,这还只是一个小目标,搞不好翻倍,再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