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乡试（一）

考生们都进入了这狭窄的号舍里面，这三天两夜就只待在里面了。随着“咣当”一声响，考场的大门被关上，整个考场成了一个封闭的场所，很快，答题纸和草稿纸发了下来。再等一会，试卷也发下来了。前世，叶小丰看网络小说，说是乡试之时，没有试卷发下来，都是由考官讲题或者举着题板，再由考生自行在下面抄写。他也做了这个准备，可他发现这里乡试仍然还是有试卷发下来。事实上，乡试是有讲题的，但也只有京城的考场采取了这个办法。原因很简单，因为其他地方，很多寒门学子不懂官话。即使是一省之人，特别是在南方，也有十里不同音的说法。可真正到了会试之时，为了防止考生作弊，那就都是考官讲题了，有的考生为了能听懂官话，会提前半年就进京城专门学习京城官话和温习功课。……第一场考试有七篇八股文，全部都是出自四书五经，不过这个时候的八股文题目，都是从四书五经中抽取一句原文，或者从两个不同的地方抽两句原文作为题目。既然是原文，那么厉害的夫子和先生还真有可能猜得准题目。因为，以前出过的题目，是不允许出题考官再出题的，可四书五经也就那么多题目可以出，几百年的时间过去了，历史上的科考题加起来，差不多把能出的题目都出尽了。于是就出现了截答题，所谓截答题，就是把两个不同出处的内容组合成一道题。就算这样，这次七篇八股文，竟被孔山长和叶夫子一人猜准了一篇，也就是说，叶小丰这次考试，有两道题已经十拿九稳了。当叶小丰看到这两道题的题目之时，心里就十分激动了。这是什么样的运气啊，难道也是重生者的福利？这个概率也太小了，因为这两题他写过的文章都经过了老师的修改润色的，而他自己的记忆力又非常好，直接把这两篇文章默写下来，没有一点难度。有了这两道几乎能拿满分的考题，叶小丰信心大增，连带后面的五篇文章，也是不自觉地文思泉涌，往往上一句还没写完，后面一长串的思绪就出来了。大荣没有历史上的朱熹，所以乡试与明代又有点不同。大荣乡试那是必须有自己的思想的，只是这思想不能违背四书五经中那些圣人的思想。叶小丰早就知道，这次可不能像上次他院试那样考。上次院试第一场考试，叶小丰只追求辞藻华丽，不出差错，这乡试可一定要表明自己的观点。而且还要观点新颖而不落俗套，最好能令人耳目一新，拍案叫绝，绝不能人云亦云。叶小丰有了前世思想的加成，在考虑问题的角度，那当然比这个时代的人要高出一大截。比如这题：尧舜，率兽而食人也。这是个典型的截答题，你要是理解为尧舜率领野兽来吃人，那就是一篇零分作文，可若是有不熟悉文章出处之人，只靠字面意思，那就是可以干脆回家带娃去了。而正确的理解是行尧舜之道，勿率兽而食人也。那么有人就想，为什么题目不是“尧舜，勿率兽而食人也”。原因就是乡试出题只允许在四书五经里选原文，加一个字都不行。所以这样的考题，出得有点阴险。后面的一句出自孟子，原文是：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殍，此率兽而食人也。意思是：厨房里有肥嫩的肉，马棚里有壮实的马，可是老百姓面带饥色，野外有饿死的尸体，这如同率领着野兽来吃人啊。现在要将尧舜与之连在一起，要写出新意来就很难了。别看简单的尧舜两字，却有很大的坑，因为尧舜可以理解成两个人，也可以理解成一种治国思想，又可以理解成一种境界。总不可能是要你把尧舜这两个人的生平和事迹进行介绍一番吧？大多数人是这样想的，要兴尧舜之举，要体察民情，不要忘记了还有很多老百姓正在吃苦，却又难以写出来如何不让老百姓吃苦，这样的文章肯定拿不到高分。而叶小丰却在想，后面的一句话是出自孟子，那尧舜应该也是出自孟子。他的脑海中立即就浮现出了一篇孟子里关于尧舜的对话：曰：“……尧舜之道，孝悌而已矣。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诵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意思如下：孟子说：“……尧舜之道，不过就是孝和悌罢了。你穿尧的衣服，说尧的话，做尧的事，你便是尧了。你穿桀的衣服，说桀的话，做桀的事，你便是桀了。”这样，先确定下来原文出处，这里讲的就是一种行为规范的境界，按照这个思路写，至少不会偏题。叶小丰写的则是，先肯定尧舜的思想和行为规范，升华到尧舜想要民众都要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那就是一种共同富裕的境界，而要想共同富裕，就要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而先富起来的这一部分人又不能为富不仁，不能靠压榨老百姓致富，而是要带领老百姓一起致富。这就把尧舜的思想境界与不能率兽而食人紧密结合到一起了。意思就是你吃一口肉，得允许别人喝一口汤。只有这样，才能有尧舜那样的胸襟，才能兴尧舜之风。再扩展开来，讲到礼法，讲到尊卑，讲到国家治理，讲到长治久安……这就很符合统治阶级的思想，评卷官说白了就是统治阶级的代表人物。他们的骨子里就认为自己比老百姓高人一等。但高人一等的同时，你还得有德。所谓有德，无非就是装模作样地关心群众利益，体察民情，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第一天，叶小丰先是把那两篇写过的文章直接默写出来。然后，对其他题目立意，列提纲，先想好剩余五篇文章每一篇自己的观点，还要仔细考虑这观点符不符合古人的评判标准。一定要揣摩这个年代人的思想，而且要自然而然地像走入那评卷官的心中一样，才能拿到好评。如果你是牵强附会，那也是会被淘汰掉。然后，就是格式，虽然八股文写得太多了，可要按格式写好并不容易，这里是有字数要求的，不能少于五百字，也不能多于八百字。叶小丰就折中，每一篇八股文都六百五十字左右。原本叶小丰认为一天时间完成这些就够了，可他发现自己第一天的状态特别好，结果除了默写完了那两篇文章，到晚上要点蜡烛之时，他竟已经还完成了另外两篇文章的草稿。随着夜幕降临，考官们果然送来了蚊香，并且给每两个考生之间都点了一支蚊香。这些蚊香都是叶小丰捐赠的，却顺便给蚊香打了个最好的广告。其实这次考试，所有的考生都应该感谢叶小丰。因为以前的考场是没有蚊香的，而这蚊香是叶小丰特意让人专门为考试而设计的。这蚊香除了有驱赶蚊虫的效果，叶小丰还让人加入了一些令人清神醒脑的配方。更重要的是，还让那恭桶中的臭味中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