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工钱具体多少,陈三宝也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他心里粗略地算了一下,如果按照十男五女的人数来的话,他们家一天加工个四五百斤土豆不是问题。这样一天就可以卖将近二两银子,但是成本就有近一两,所以利润也就一两,甚至都不到,那么人工费该给多少呢?陈大宝和陈二宝以前也和村里人去镇里给人做过工,比如盖房子,一天下来就能得三四十文。但是镇里不经常盖房子,所以工作机会很少,有也轮不到他们。盖房子是个体力活,泥土砖瓦都需要自己去扛回来,体力劳动量比做粉条大了很多,所以工钱是不会比盖房子多的。自家必须要有剩余利润,又要兼顾雇工的薪酬,两厢一算,每一个工人的价格只能控制在十五文到二十五文之间,这样他们家一天下来才能保证有五百文左右的收入。“爹,你看男工每天二十文,女工每天十五文如何?这样咱家一天最高也能挣上四五百文。太低了劳动强度这么大他们也很辛苦,太高了我们也不合适。”陈三宝把自己的分析和大家说了一下。“不行!去镇里盖房子那么累才三四十文,给咱家干活那么轻松就给二十文,我不同意。就十文就行!给他们活不错了,他们干一个月就额外有几百文的收入,上哪找这么长期稳定的活?!”别人还没发表意见,陈老太太又开始了习惯性反对。“娘,前几天我和二哥做的时候你也看到了,真的一点不轻松,你也不能干压榨人家呀!”“咱们农家汉子谁没个把子力气,那么点活能累到哪去?怎么就值那么多钱了?”陈老太太唾沫翻飞,手叉腰,声音高昂。估计是刚才的观点得到了别人的认可,增加了她的自信,她儿子在镇上做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干那么多活,累死累活的才这么几个钱,一个个的周扒皮啊,给不给人活路了。”这都是她以前的原话。陈三宝没揭他娘的老底,“爹,你觉得呢?”和他娘真的说不通了,放弃劝服。“老三说的对,都是一个村的,也不能太少了,要按照你说的你是帮人家还是欺负人家呢?别到时候不惦记你的好再讲究你抠搜!”“娘,爹和三弟说的确实有道理,一个村的,别咱家吃肉,人家喝粥都喝不上。再说了,本身这个活也挺累的,前几天我和三弟每天胳膊都酸疼酸痛的。咱家前几天卖卤煮才挣几天钱啊就那么多眼红的,要是工钱太低了更得说咱们为富不仁了。”一看老头子和儿子都不支持她,陈老太太觉得自己好心成了驴肝肺,气呼呼的:“你们爷们的事你们自己决定吧,我不管行了吧,以后有啥事别问我!”本来也没想问你啊,是你自己非要插话的好不。工钱的事情暂时敲定了,还得考虑什么时候开工;陈林西家的后院还得先搭几排架子;整个院子如何规划;地窖里的土豆也就能坚持个两三天,还得在村里收购土豆。村里如果不够还得去隔壁村收购或者去镇上的粮铺订。陈三宝感觉每一件事都很紧迫,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开始下手。他以前就是个混混,也没当过企业家,小打小闹还行,这又要办作坊,又要和皇商合作,感觉压力山大。大脑正在急速运转呢,耳边又响起他二嫂的声音:“爹,娘,你看要是人手不够的话让我大哥也过来帮帮忙呗。我大哥人实在,干活从来不省力气,最是能吃苦耐劳了,跟咱家大黄似的。娘,你看怎么样?”小赵氏刚才一直没插嘴,男人议论事的时候女人一般不被允许插话。但做一天工就二十文钱,最主要的是他家这个活还是个长期的活计,不像在镇里盖房子几天就完事了。要是一个月就会有六百文钱的收入呢!这工作上哪找去啊。所以她实在没忍住张了嘴,还特意问问陈老太太,毕竟她大哥也是陈老太太的侄子。陈老太太一听小赵氏提及了她侄子,也思考了起来。她这个侄子叫赵光宗,为人倒是还行,也确实挺勤快,当年她和他爹闹掰那阵他也劝过他爹,总的来说和她这个姑姑关系还行。但是他那个媳妇儿和老子娘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经常瞧不起他们家,一逮到机会就讽刺挖苦的。让他来帮工的话也行,但是不能这么顺利直接的来,怎么也要让他们来求求她才行!“老头子,你也知道光宗那孩子的,确实挺踏实的,也能干,要不就让他也过来吧。你们不是还差几个人么,肥水不流外人田,为啥要便宜外人呢?”陈大富想了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陈三宝。陈三宝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也不记得他这个表兄到底啥样,看样子平时关系应该不咋地。不过既然家里三口人都提议,他也实在不好驳了面子。毕竟是表兄,倒是可以过来试试,不行再说吧。陈三宝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说可以让他来试试,这个答案陈老太太也很满意。要是一口答应下来了,她大嫂能觉得机会难得么?那她还怎么拿乔作势?就是要好好吊吊他们的胃口,让他们以前狗眼看人低!殊不知风水轮流转,今年到她家啦!哈哈哈…几件大事商量好后,陈大富家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工作。陈大宝和陈大富冒着寒气上了两天山,砍了一堆的竹子,在租来的房子后院搭了一排排的架子,这个是用来晾晒粉条用的。为了让架子结实,每根架子都是两根竹子绑在一起的。同时陈三宝在村里再次宣布收购土豆,有多少要多少,来者不拒,价钱同上,比市场价多点。就一个要求,要个大饱满的,太小的他们不收。以次充好的企图蒙混过关的,以后他们家都不会再收购这家的土豆!这下子村里又轰动了,陈家的小院子里每天人满为患,陈老太太领着家里的女人也顾不上收拾屋子做饭了,帮着陈二宝在家收购土豆。甚至隔壁村有听说他家收购土豆的,也跑过来换了几个过年钱。陈三宝则分别跑了陈全安家、陈大河家、李长亮家和他三婶家,询问了一下他们是否愿意到他们家粉条作坊来做工,几人听说要雇佣他们,一天竟然还有二十文,都激动的连连感谢,招呼着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尤其是陈全安家,两个儿子都要去,一天就是四十文,一个月下来就有一两多,这好事竟然找到了他们。为了表示感激之情,陈三宝走的时候手里被硬塞进来一只膘肥体壮的大公鸡和一条腊肉。最后才去了燕子家,没想到赶得时间不凑巧,正赶上燕子爷爷领着个媒婆过来给燕子说亲。只见燕子满脸不耐的坐在炕上,估计要不是顾忌他爷爷面子,早就尥蹶子走了。那媒婆是远近闻名的李媒婆,倒是没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耳边戴一朵艳俗的大红花,脸上也没有大痦子,更没有浓妆艳抹的涂个大红嘴唇,但是穿的比一般村妇好很多,头发盘起来,收拾的干净利索。李媒婆坐在炕边,对着燕子一顿温言相劝:“燕子啊,你爷爷也这么大了,他就这么点心愿,你还闹什么别扭呢,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你不论要干什么也要先成家啊。之前也怪李姨我没给你掌好眼,没想到那个刘家那么过分,临时加价。”“哎,说起那闺女啊也是可怜,嫁到董家村后听说她家男人给她打的啊,现在肚子都鼓起来了,脸上还天天青青紫紫的呢。那她男人也没收敛,成天让干这干那的。那闺女瘦的啊,就剩个肚子了!”“前面留下那几个也不是啥好货,看着后娘好欺负,也跟着起哄。她父母看着闺女那样后悔的啊,去找了几次,让人家董家村的给赶了出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要是当初不乱加价老老实实的嫁过来过得又是什么日子呢,我看了那闺女的样啊我都心疼。”李媒婆还在这发感慨,只见燕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迈步就往外跑去。看到站在门口的陈三宝脚步只是顿了一下又跑了。李媒婆一个不防被吓了一跳,哎呀一声差点从炕边掉下来。“这怎么说跑就跑了?这话还没说完呢,这次还要给他介绍一个好人家的闺女呢,这孩子啊,这么大了还这么不稳重。”陈三宝看燕子跑远,赶紧也跟了上去,只见燕子跑到村口却慢慢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到陈三宝跟在后面,嘴角哆嗦地向下压了压,眼睛里满是痛楚,脸色憋的通红,表情似哭非笑,“哥,我去了又能怎么样呢,我又以什么身份去呢?!”说着竟蹲下身,呜呜咽咽的压抑的哭了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陈三宝看着这样的燕子,张了张嘴,把想劝的话咽了回去。这种事情外人不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也许时间才是最好的良药。这个李媒婆也真是不会说话,本来燕子已经很久没提那个刘家女了,他都以为燕子忘了呢,哪想到今天又想起来了。待燕子情绪稳定下来,陈三宝拉着燕子走到了镇上的一家小酒馆,要了几样小菜和两壶高粱酒。男人,不论什么事,没有一顿酒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顿。这晚燕子喝的酩酊大醉,满嘴胡话,两个人也没回村里,在镇上的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起来燕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之后便再也未听他提起过刘家女。刘家女就像那心头的白月光,让年少的燕子懂得了什么叫遗憾。错过一次便是一生!哪怕数月后,听到了刘家女难产身亡的消息,燕子也只是呆愣了片刻,又恢复了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