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林看到花氏坐在地上的狼狈样子,也心软了起来。但花氏这次真的有些过分了,人家大丫和自家女儿相差不多,怎么就忍心那么诋毁一个孩子呢?这次心软一次,以后保不准她还会再犯!而且陈三宝兄弟二人还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等着呢,要是不给人家一个交代,说不准会闹成什么样!说到底还不是花氏这个大嘴巴惹得祸,他们到哪也不占理啊。“陈宝林,你没良心啊,你不是人啊,你帮着外人欺负自己媳妇儿,你还要休了我,你休了我吧,我跟你过还有什么意思啊,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花氏真是越想越伤心。是,是她的错,她不该鬼迷了心窍恶意诋毁一个孩子。当时她听同村的人说陈三宝家的作坊每天人声鼎沸的,不知道挣了多少银子,一直以来的嫉妒让她昏了脑子。嘴上一时没控制住就开始胡言乱语,当时她确实是解气了,回家后也是好生后悔。本来暗暗祈祷不要东窗事发呢,哪想到陈三宝就打过来了。刚才孩他爹二话不说上来就踹了她一脚,但是身体上的疼痛哪里抵得过心理上的难受?他们夫妻十七载,她没跟着享过一天福,给他生儿育女,给他操持家务,给他侍奉双亲,连他弟弟妹妹都是她一步步带大,让他们成了亲嫁了人。他娘当初瘫痪在床,是她一把屎一把尿的给送走的,她对自己的亲娘都没那么孝顺过。她一步步从一个妙龄少女熬到了现在这般令人憎恶的样子,可是到头来这个男人竟然要休了她。她付出了这些,又得到了什么呢?她是真的被伤透了心……花氏擦干净脸上的眼泪,拢了拢头发,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对着陈三宝弯了弯腰:“陈三宝,我错了,我以后都不会再说大丫一句了,我给她道歉。”说完她又晃晃悠悠的走到大门口,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两边,对着空气大声喊道:“我错了,我花翠芝错了,我不该诋毁陈大丫,人家还是个孩子,是我卑鄙无耻小人心肠,往孩子身上泼脏水。我该死,我该死,我这就去死,我去赔罪。”说罢花氏竟然直直朝栅栏边的石头上狠狠撞去……“娘……”“翠芝……”陈宝林一个箭步飞了过去,一伸手就要拦下花氏。可是还是晚了一下,只是打偏了方向,花氏的头部还是碰到了石头。只见花氏头部鲜血直流,人已经撞的迷迷糊糊眼睛都睁不开。陈宝林抱着花氏:“媳妇儿,媳妇儿,你怎么样啊,你个傻子,怎么样,你可别吓唬我啊。”陈宝林家的两个孩子看到娘亲这样,吓得抱着花氏的腿哇哇大哭。陈三宝傻了,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快的让他完全反应不过来。他没想要花氏死啊,他只是觉得花氏很可恨,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想让谣言停止。他只是个混混,想不出来别的教训人的方法,而且对方还是个女人。所以他才打死他家的鸡,砸烂他家的东西,又趁机拍了她的大腿一扁担,他真的很过分么?他难道做错了么?“三宝,快,你家的牛车,我要去镇里,我要找大夫,翠芝还有气。”陈宝林急切的呼声唤醒了迷茫中的陈三宝。陈三宝一个激灵,赶忙看向花氏,只见花氏苍白了一张脸,血流了一地,呼吸微弱的很。“快,快拿点干净的布,先把她头上的血先包扎一下,大哥,你快回家把大黄牵来,快,快点。”陈大宝也从惊呆中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就跑了出去,一眨眼人就没影了。陈三宝顾不得别的,从自己的中衣撕下来一大块,这件中衣是他家苗兰花前段时间用干净的细棉布给他做的,今天他刚穿上,也不算脏,先对付着用。“叔,你家有止血的药么?先把我婶子的血止住。”“有,有,你等下,你等下……”陈宝林顾不得别的,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往屋里奔去。在屋子里一顿翻箱倒柜后,找到了夏天采摘的白及粉。哆哆嗦嗦的终于把粉末倒在了花氏的头上,陈三宝用手里的布仔细地包住了花氏的伤口。这时陈大宝和陈大富陈二宝牵着牛车也赶了过来,看到花氏的样子,陈大富也吓了一跳。几人匆匆忙忙把花氏抬上牛车,好在苗兰花一听花氏撞墙自尽,往车上铺了厚厚的被褥。去往镇里时间上来不及了,陈大宝架着牛车先去了隔壁的金城村找孟大夫。一路上大黄被抽的哞哞直叫,不得不迈开脚步提高了速度。好在两个村之间距离很短,不到一刻钟就到了金城村,孟大夫正好没有出诊,看到从车上抬下来一个头破血流的妇人也是吃了一惊。几人手忙脚乱的又把花氏抬进了孟大夫家里,此时由于失血过多,花氏的脸色更加苍白。孟大夫打开缠住的棉布,看了一下,“嘶……撞的这么严重,好在处理的比较及时,也好在你们先送到我这了,要是去镇里绝对来不及的。”一边说一边把陈三宝糊墙一样包的止血布拿了下来,处理了一下伤口,又涂上了专门的药,重新仔细地包扎了起来。“我暂时把她的血止住了,现在来看应该没有大碍,就是不知道醒来后会不会对脑子造成影响。我看你们不如再去镇上的回春医馆看看吧,那的孟大夫的医术比我强太多了,他那还有好药,可以吊吊命。”众人听罢觉得很有道理,又给花氏包上厚被子里,重新放到车上。几人快马加鞭,用比平时快的多的速度赶到了镇上。此时的回春医馆已经关门了,听到哐哐的砸门声,才有学徒过来打开了门。孟大夫迷迷糊糊起来一看,来的人又是陈三宝,只见他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上身上都是血,很是狼狈。孟大夫看到几人抱着的妇人,只见那妇人气息微弱,脸白如纸。头顶虽然上了药,但不断往外渗出的血还是把纱布给浸湿了。孟大夫赶紧让自己的两个徒弟给他做副手,为花氏诊治起来。陈三宝站在旁边,看着孟大夫几人围着花氏忙忙碌碌,感觉自己好像一个正等待最终判决的囚徒,到底是凌迟之刑还是无罪释放。如果花氏真的死了,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他会怎么办?该逃么?能逃么?会撇下一大家子自己逃?还是不逃,等着官府抓他,他的余生就在这个不知名的时空的明水县的监牢里度过?他才二十岁,他没想让花氏撞墙啊!他真得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啊!她只是想为大丫争口气!他到底哪里错了?为什么花氏无缘无故的要撞墙?她不是很能么?她在村里道人家长短的时候那么厉害,为什么他只是说了她几句,打了她一下,杀了她的鸡她就受不了了?为什么她的心理素质那么差!既然那么差为什么还有勇气出来作恶?都是她的错!是她的错!是她自己撞墙的!不怪他的,不怪他,真的不怪他……佛祖,我求求你,千万不要让花氏死,我求求你了,我以后给你捐钱,我给你渡金身,我给你盖庙宇,只求求你不要让花氏死掉……“情况已经稳定了,这个妇人比较命大, 撞的并不是很严重,应该是撞得时候卸力了吧。但是撞了好几个出血点,所以血流的比较多。”“今晚她还是不要再折腾了,就在这住吧,也好随时观察一下她的情况,”陈三宝听罢,再看孟大夫,感觉他像是佛祖的使者,披着袈裟,头顶佛光,对着他说:你的祈求佛祖已经听到了,你无罪释放了。(“今晚,连诊费加刚才一块人参和止血药等其他费用一共是八两银子,你们谁先付一下。”)陈大富看了看陈三宝,感觉他只呆呆的看着孟大夫,不得不捅了捅儿子,“狗儿子,赶紧把钱交了!”等回家再狠狠收拾他。陈三宝这一晚的心情大起大落,感到他爹捅他,呆了半响才回过神来,赶紧把钱袋子拿了出来,全都倒出来才不到五两。“孟大夫,今晚这事发生的挺突然,我们出门没带那么多,你看可不可以我明天回家取了再送过来?”孟大夫抬头看了看陈三宝,“这也就是你,换一个人我都不会同意的,那就明天再取吧。你们折腾一晚上也都累了,今晚得有个人看着她,别让她发烧了,万一发烧就不好说了,你们谁来?”这一晚,陈宝林和陈三宝陈二宝轮流看了一晚上花氏,好在花氏真的没有发烧,陈三宝觉得自己又躲过了一劫。第二天,花氏还是没有醒过来,但是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孟大夫的意思是开点药可以领回去了,但是陈三宝坚决反对,他是真怕回去再有个好歹的来回不方便。中途陈二宝驾着大黄回家把陈三宝的钱罐子拿了过来,付了昨天的医药费和今天的五两银子,一共花了十三两。陈大富和他大哥二哥中途就回去了,医馆里只剩下陈宝林和陈三宝陪护,期间两个人什么也没说,好像是不敢张嘴,怕一张嘴就会打破这一直以来的平衡和平静。第二天,花氏彻底醒了过来,经过孟大夫的再三保证可以回家了,陈三宝才赶着牛车把两人拉了回去。花氏毕竟失血过多,很是虚弱,虽然醒了,但是一会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话也没说几句。从孟大夫那拿了大包小包的一大堆药,这一下子十两银子又没了。到了陈家村,陈三宝和陈宝林把花氏抱下牛车,抱进屋后,陈三宝知道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了:“宝林叔,我知道是我做错了,该打该罚我都受着,花婶子这段时间的医药费也是我出,你们不用掏一文钱。”“我是真的不知道花婶子会撞墙,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宝林给打断了,“赶紧回去吧,我家不欢迎你。”陈三宝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无用,只能讷讷地退了出去。赶着牛车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都有同村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他知道昨晚闹得这么大,估计全村的人都知道了,也不知道他爹一会打算怎么收拾他?是不是藤条都准备好了?然而还没给陈大富机会,陈三宝就被叫到了陈氏祠堂。陈三宝此时内心突然有些忐忑,他看到那个常年关闭的祠堂大门大开,门口里里外外站满了人,族长陈明启和几位族老正站在人群中间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