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宝看出穆夫子一时难以下定决心,只能先行离开,让穆夫子冷静思考一下。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马上行动起。考虑到家里存的粮食不少,陈三宝先去木匠那买了辆板车。其实他更想买头拉车的牲口,但今天时间有点来不及了。苗兰花和大丫已经把卤煮铺子收拾好,只等陈三宝一声令下就可以走了。陈三宝把几人接上,再拿上必要的行李,一行人便匆忙往家里赶去。狗蛋和金柱自两天前就已经不再入学,两个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都敏感的察觉到一些事情正在改变,老天爷已经很久没下雨了,家里用水也越来越紧张。夫子最近上课时也是眉头紧皱唉声叹气,这让他们两这段时间懂事了不少,哪怕在家都不再疯跑打闹,而是老老实实帮着苗兰花看孩子或看书。一路上两个孩子都很沉默,他们已经意识到原来平静安逸的生活就要离他们远去,无忧无虑的快乐的童年就要结束了……陈大富看到儿子回来,远远就迎了上去。这一整天他都坐立不安心绪不宁,族长今天早晨把村里人都召集了起来,把昨天陈三宝的话转达了一遍。很多村民虽然听了也很紧张,但完全没有要走的想法。他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要不是实在活不下去谁也不会走,他生在陈家村长在陈家村,老了老了要离开,甚至以后死了都不知道会葬在哪里,这种对未来的迷茫让他恐惧。活人走了,可是他们的祠堂怎么办?他们以后还怎么祭祀祖先?难道要让祖辈们变成孤魂野鬼么?他死后是不是也会变成没有供奉没有归途的游魂?想到这里,陈大富心如刀绞,老天爷啊,快下雨吧,给他们一条活路吧……陈三宝看到他爹满脸愁苦的样子很不好受,“爹,今早族长组织村民了么?”“说了,说了很多,但是好多人还是不想走。明水情况怎么样?有什么好消息么?”陈三宝早就猜到会有很多人不愿意走,毕竟现在还没到弹尽粮绝的时候,很多人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具体情况咱们回家说吧爹。”回到家后陈三宝把全家人召集到了一起,把刘师爷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并表示最多今明两天收拾,收拾完他们马上出发。陈老太太听完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晃晃就要晕过去,让陈三宝一把扶住了。“娘,你稳住啊。”陈老太太缓了好半天才恢复过来,一想到要离开家乡,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双手紧紧揪着裤腿。“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这老天爷不给人活路啊,这是要活活的逼死我们啊……”陈大富摸了摸自己的烟袋,发现里面已经没有烟了。翻了半天才从柜子里掏出来烟盒子,打开盖后哆哆嗦嗦的捏了一把要放入烟袋,却怎么也放不进去,焦黄的旱烟洒了一地。陈大富深吸一口气又试了一次试还是没成功,气的把烟袋子狠狠地摔在一边。其他人都沉默的没有说话,屋里只能听到陈老太太压抑而悲伤的抽泣声。“爹,娘,趁着还有时间咱们赶紧收拾吧,盼儿还小,大嫂又快生了,要准备的东西不少,趁着能走咱们快走,别到时候明水真的乱了想走都走不了。”“大丫,你娘快生了,现在行动不方便,你和二丫帮着你爹娘收拾收拾,拿有用的,不必要的东西就不要拿了。”“爹,咱们家加上大黄一共才三头畜生,这么多粮食就要至少两辆车,虽然我今天买了一辆板车,但是空间还是不大,除了必要的东西,其他的东西就先放家里吧,以后有机会回来咱们再用。”“做饭的锅碗瓢盆拿一些,换洗的衣物拿几套,菜刀镰刀锄头这些工具都拿着,盛水的水袋都带上,几头牲口的草料也要带着。一会就把家里的被褥铺在马车的下面,我这次把县里和平阳的被褥都带了回来,全都铺在下面吧。”“驴车和大黄放粮食,那辆马车坐人,那辆板车放东西加坐人,爹、娘、大嫂、盼儿和狗蛋你们坐马车,二丫、金柱搭在驴车或者大黄后边,二嫂和兰花轮番上车照顾盼儿,其他人就走着走。”“明天就我再去镇里问问有没有卖牲口的,有就最好,没有我和大哥二哥就轮流推板车。爹、娘,时间已经不多了,现在你们就开始收拾吧,我先去族长家问问。”众人听着陈三宝的安排,谁也没有发出质疑,看着陈三宝走了出去,都或紧或慢的行动起来。陈老太太知道非走不可,强打起精神来指挥着儿子媳妇儿开始收拾。陈三宝去的时候,陈明启家也正在收拾行李。陈三宝把刘师爷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并表示他们家现在已经开始收拾了,收拾完就马上出发。“大爷,不知道村里有多少人愿意跟着一起走?”现在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毕竟以后他们要流浪很久,人少真的太不安全了。“我今天早晨说完,当时差不多就有十多家说要跟着走,但是大部分还在观望。既然县里的师爷大人都那么说了,那我一会再动员一次。三宝你最晚什么时候走?”“之前囤的粮食有点多,家里的车不够装的,我打算明天再去买两头牲口,最晚后天早晨就走。”“那我现在就敲铜锣,再和村里的人说一声。”陈明启知道事态紧急,也不犹豫,回了里屋拿起铜锣就去了村里的晒谷场。“哐~~哐~~哐~~”铜锣清脆的响声在燥热又压抑的陈家村上空响起,陈家村的村民纷纷闻声而来。“父老乡亲们,现在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我想不用我多说你们心里也都清楚,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敲打铜锣了,别的话我今早都说过了,刚才陈三宝从县里回来又带回了最新的消息。”“北边的辽源省已经乱起来了,那的人活不下去把县令都杀了祭了天。咱们边上的河北省也乱了,朝廷已经派兵镇压了。很多北边的灾民都往这边赶,县里的流民已经越来越多了。也许用不了几天咱们这也马上要乱了,现在连县衙里的刘师爷都要跑了。”“乡亲们,咱们都是陈氏的族人,能活咱们就争取一起活,虽然背井离乡,但到底还有命在。再过几天连井里都没有水,咱们就只能渴死了。”“乡亲们,如果你们考虑清楚了就马上回去收拾东西,后天早晨咱们在这里集合,咱们一起出发。”族长的话音刚落,人群便开始躁动起来。原来等待他们的不仅仅是没有水喝,还有闹事的灾民和平叛的官兵,县里的大官要走,族长要走,陈三宝一家要走,那他们到底是走还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