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情况紧急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时都怔愣了好久，想到留守家乡的族人，很多人都哭了出来。陈三宝和宗禹不禁都想到了穆夫子，本来安澜府就没有水，现在官员们都跑了，秩序崩坏，等待他的又将会是什么？他们还能再见到他么？之后的行程中，宗禹再也没了讲故事的兴致，所有人都更加沉默了。整个队伍像是一个高速运转的机器，除了吃饭就是赶路，连休息的时间都大大缩减了。好在越往东南走他们寻找水源越方便了，东平省的旱情好像没有承天省那般严重。路边的小河虽然很多都枯竭了，但几条大河河底还能见到水。这让他们的队伍寻水的压力小了很多，所有人都知道最难熬的那段路总算走完了。甚至这边的山都不再是光秃秃的，他们这几天偶尔也能采到点野菜吃了。东平省不愧是挨着京城最近的省份，虽然流民遍地，但社会秩序还算有序，虽然郊区野外仍然有大量流民活动，但每个城镇里仍有衙役捕快们维持治安。有鉴于这种情况，陈明启和宗青柏联合决定，他们每到天黑尽量在城镇里落脚。不仅可以适时地找点补给，队伍的安全也能有保障。当然了，并不是每个城镇都欢迎他们的。现在流民越来越多，大量流民的涌入让很多地方官员心忧不已。为了给自己省事，地方官员便会在城门设置关卡，严禁外地流民进入。遇到这种情况宗禹便会拿出自己的秀才文牒，陈三宝也把当初刘师爷给他开的官照拿出来。但是这些东西有时候好使，有的地方不承认，承认的时候少，不承认的情况居多。毕竟这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年代，别说流浪的秀才了，吃不饱的举人老爷也不是没有，更别提陈三宝那可有可无的童生了。如此艰难行进了大约六七天，他们这支队伍终于走过了东平省的松原府。这几天由于大家心情沉重加天气干热，陈氏队伍里有两位老人实在没熬过去，在行进的途中故去了。这件事让整个队伍心情更加沉重，陈大富再也没了以往的精神头，每天都非常消沉，一天到晚都不愿意说一句话，连原来从不离手的烟袋都不抽了。陈三宝和那两个老人不是很熟悉，他们的离去没有引起他太多的波澜。倒是陈李氏让他很是担心，因为最近这几天他每天都能在车外听到她难受的呻吟。而今天的呻吟声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大声了。陈大宝看到自家媳妇儿的状态很是担忧，可是他们的队伍里没有专业的产婆。就燕子家的孟春玲稍微懂一点医术，也是一知半解，加上她自己也怀了身孕，不敢乱加判断。摸着陈李氏的肚子琢磨了半天，犹豫着说陈李氏可能是这段时间太过颠簸有点胎位不正，如果不能及时休息就有早产难产的可能。这让陈大富一家上下都很是担忧，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怎么可能停下来休息呢？承天省已经被反贼占了，他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抓紧时间赶路，赶到京城才算安全。而且他们这五百多人的队伍也不可能因为他们家一个孕妇停下来啊，没看当初那两个老人都重病了也没停下来么。最后死了家里人也就是找了个山脚就地掩埋，简单立了个木头当碑，耽误了不到半天又重新出发的。陈大宝拳头紧握，双眼赤红，想到自己儿子可能因为这一路的长途跋涉而夭折，心里的绞痛让他的理智尽失。他当了大辈子的绝户，遭了多少白眼和嘲笑，甚至作为家里的长子让二弟压在了头上。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儿子却要难产，这让他如何能甘心？旱情又怎样？反贼又怎样？现在谁也没有他儿子重要！他只要儿子！只见陈大宝快速找到了陈明启，“族长，我媳妇儿胎位不正，恐怕要难产了，我要领着她去看大夫，我儿子不能有任何的闪失。”陈明启看着激动的陈大宝，满脸的为难。这队伍现在不仅仅是他们陈氏一家，还有宗氏一百多号人跟着。虽然他很看重陈三宝一家，但他毕竟是全族的族长。陈大宝这样的要求真的让他很为难。“大宝，你看侄媳妇儿能不能再忍一忍？咱们只要再走几天穿过临清府就能进入京城了。到了京城就有好大夫和产婆了。”“不行，我媳妇儿现在就很难受，如果再不找郎中我媳妇儿就要没命了，我儿子也危险了。反正咱们离下一个县城很近了，我要现在就进去领我媳妇儿看郎中。”陈明启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陈大宝在这件事上这么执着，顿时为难的皱起了眉头。陈三宝和陈大富也从后面赶了过来，看到陈明启没有马上表态，陈大富也是念孙心切，直接说道：“明启，如果你怕我们一家拖累大家伙，那你们就先走，我们家儿媳妇儿现在实在是等不得了。”“是啊，大爷，要不你们先走，我们先领着我大嫂去看看郎中，没事了我们再撵上去。”陈三宝也是急的不行。陈明启看陈大富家铁了心了要进入县城看郎中，也不得不妥协，毕竟最近整个队伍好多家都靠着陈大富家的粮食接济呢，还有好多次他们没有水喝都是他们家花钱买的水大家一起用的。虽然人家没要求他们还钱什么的，但他们也不可能一直这么肆无忌惮的占人便宜。既然现在他们家大儿媳妇儿情况确实危险，那他不妨将这件事当个人情来还了。“既然侄媳妇儿现在确实难受，那咱们先找个郎中给看看吧，耽误这一日半日的也没关系。就是不知道代县让不让咱们这么多人进去啊。”“谢大爷，如果不让咱们这么多人进那就我们先进去，如果没问题了我们再出来和你们汇合。”既然做好了决定，陈明启站在队伍中间，高声宣布要进入代县休整一下。陈氏族人很多都知道了怎么回事，这一路吃人嘴短，看到陈大宝家媳妇儿这样实在不能再说什么阻止的话。但宗氏好多人对此很不满，有好几个妇人指指点点，嫌弃因为这一家带累了整个队伍。还是宗禹听到了，及时制止了这些声音，并主动上前表示宗氏和陈氏共进退。既然族长都认可了，整个大部队再次快速前行，陈大宝赶着马车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陈三宝怕陈大宝进不去城门，自己紧随其后，宗禹看这情况也一步不落的跟着。到了代县的城门，果然有衙门的人在严格盘查，户籍是代县以外的流民一律禁止进入。陈大宝听着车里自家媳妇儿越来越大声的呻吟，急的汗顺着额头往下流。还是宗禹拿出了自己的秀才文书递了过去，说车里的是自家的姐姐，现在马上要生了，情况真的很紧张，希望城门守卫大哥通行。这城门守卫这段时间见多了他们这样的流民了，什么秀才不秀才的，以前他们可能还能放，现在这兵荒马乱的，谁知道是不是反贼的奸细。陈三宝看宗禹的的秀才文牒都不好使，自己那张官照就更没用了。走到守卫头头跟前，“这位官爷，我们家嫂嫂确实现在很危险，我们是绝对的良民，他是秀才，我是童生，我们的家乡因为被反贼所占才不得不出来的。我们进城只是为了找个郎中看病，一旦看好了绝对马上出来。”“官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这样的老百姓真的不求别的，只是想活命啊。我大哥三十好几的人了就指着这一胎得个男娃，官爷，你们就是我们的青天大老爷啊，求求你们了，放我们进去吧，我们回去给你们立生祠啊。”陈三宝一边唱念做打，一边从兜里掏出来五两的银锭偷偷塞进那个守卫头头的手里。守卫本来看到陈三宝靠近，把手里的刀都拔了出来，充满了戒备。哪想到这小子这么大方，一出手就五两。不过既然他轻轻松松就是五两，证明手里还有，“不够，要想进去再来十两。”我靠啊，要脸不要？他们都是流民了，还敲诈他们钱财？有没有王法了？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陈三宝有求于人，不得不点头哈腰的又从兜里掏出来十两。“官爷，你可以搜我的身，我真的没有了，一文也没了，一会看大夫的钱都没了。估计一会给郎中的诊费都要拿粮食啥的抵押了。”要是自己再轻轻松松拿出来十两，这官爷岂不是还会再要？这个守卫也不可能真的搜他们的身，看了看他们这呜呜泱泱的大队伍。“你们几个进去可以，其他人不行。既然你们粮食那么多，留下来几袋当做抵押。”陈三宝已经被这守卫的无耻劲给折服了，真是只有更无耻没有最无耻啊。这天下大乱什么妖魔鬼怪都敢出来了，就这样的小人竟然还是个官身？真是活该有造反的！听着他大嫂一声接一声的呻吟，陈三宝连忙指挥着他二哥从车上扛下来五袋子粮食。那守卫用刀一挑，看着袋子里竟然只是粗粮，有点不满，但念在兜里已经有了八十两，还是放了他们进去。因为限制人数，他们这一行就陈大宝、陈老太太、苗兰花和陈三宝拉着马车进来了，其他族人只能在城外等候。因为代县城门守卫很严，所以整个县城里没有太多的乞丐和流民，人们的生活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很多店铺仍然在开门做买卖。陈三宝等人找了个当地的人打听了一番，赶紧牵着马车去了最近的医馆。结果去了医馆，那郎中一看竟是一个快要生产的妇人，直说自己不是接生婆，要想生孩子别来找他。甚至嫌弃的说晦气，赶紧走，别在他这留下血腥气。这给陈三宝气的，拳头都痒的厉害了，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陈三宝敢肯定他一定会好好地收拾收拾这没有医德的郎中。没办法，陈三宝又花了三十文钱问了旁边卖首饰子的老板娘，一行人又赶紧牵着马车去找县里的产婆，这时候的陈李氏已经疼的快昏过去了，只偶尔能听到几声弱弱的呻吟声。陈大宝在前面快把他家的马屁股都快抽烂了，这一路狂奔好几次差点撞到行人，终于紧赶慢赶到了产婆家。好在产婆没出门，正好在家，看到有人竟然抬着孕妇上了自家，也没嫌弃，赶紧张罗着进了屋。到了这时候陈大宝和陈三宝就毫无用武之地了，陈老太太和苗兰花跟了进去。“哎呀，怎么这时候才送过来呀，这羊水都破了，这不马上生了么？枝儿，闺女，你快去给娘烧点水去，这产妇是要难产啊。”陈李氏刚被送进去，就听到产婆的嚷嚷声，陈大宝听了腿一软就要栽倒，好在陈三宝一直在他旁边，见状赶紧扶了一把。陈三宝看到产婆家院子里有一把椅子，把他大哥馋了过去。陈大宝迷糊了一阵再清醒过来，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儿子，我的儿子，你可千万挺住啊，爹给你买了平安福了，一定能保佑你平安的，爹就等着你呢。”“大哥，我侄子一定会平安生下来的，你就放心吧。我大嫂也一定福大命大，你们家马上就能抱上大胖小子了。”“真的么？三弟，我真的能有儿子么？你大嫂真的能给我生个儿子么？”陈大宝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慌了神，手狠狠的拽着陈三宝的衣服，眼睛紧紧的盯着他。好像这个时候陈三宝就是那个能拯救他的神明，可以把他从无边的苦痛和恐惧中拉出来。“会的，会的，大嫂一定会平安诞下我侄儿的，他一定是一个健康白胖的小子，大哥你只要再等一会就好了。”佛祖保佑，让他大嫂顺利的生产吧，他们家已经经受不住任何打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