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等陈三宝回答,谢乘风就开始和盘托出,“于尚书倒台了,我们家自然不能幸免,跟着受了牵连。皇帝夺了我家皇商的身份,要不是看在我家确实能给他们挣银子的份上,我现在应该还在刑部大牢里关着呢。”原来于尚书在朝中一直支持东宫太子,但太子虽是嫡子却不是长子,并且大皇子比太子大了八岁,在太子没出生之前,所有人都和大皇子说他才是未来的储君。没想到自皇后诞下嫡子后,原来的关注和尊荣都转到了二皇子身上。这让大皇子十分仇视二皇子,从小两人便不对付,成年后更是始终针锋相对,拉帮结伙,明争暗斗。本来之前他们俩的势力一直势均力敌,一直谁也奈何不了谁。大皇子是长,早一步拉拢了不少朝臣,二皇子是嫡,自有大批拥护正统的大臣支持。谁知道今年北方大旱,草原部落频频犯边,边疆守军后勤供应不及时,吃了好几次败仗,甚至连丢三城。不得不退到幽州城,而驻扎在边关的周大将军便是二皇子的亲信心腹。大皇子抓住机会就是一顿弹劾,胜败乃兵家常事,要是光打了败仗,其实没什么,二皇子顶多压力比较大,还不至于伤筋动骨。谁知道辽源省竟然爆发了大规模农民暴动,而当地的平章政事看大势不好,竟然跑了。你可以战死,你可以失败,但作为一省最高长官,朝廷的一品大员,再如何也不能跑啊,好巧不巧的,这位平章政事正是二皇子的小舅舅。因为他的窝囊无能,反贼轻易的占领了整个辽源省,并逐步向南挥进,打到了承天省。大皇子看到这种情况完全没有考虑怎么解决反贼,反而联合四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率先发难,向太子发起猛攻。屋漏偏逢连夜雨,皇帝本来沉浸在自己的修仙世界里好好的,谁知道太子的人都这么不中用,搞得生灵涂炭,还得他这个老爹出来给他收拾烂摊子擦屁股。一气之下,崇德帝囚禁了皇太子,撤换了边疆守军将领,将自己的小舅子直接捉拿下狱。光是囚禁怎么能够,只要二皇子背后的势力还在,他就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大皇子们趁热打铁,搜罗伪造证据,抓紧让言官弹劾二皇子背后最大的支持者户部尚书于大人于成淳。那时的朝堂真是瞬息万变,于尚书和二皇子失了联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待缓过神来已无力回天。于尚书被扣上了个私通敌国,贪污军饷,欺上瞒下等十大罪行。崇德皇帝下令把于尚书革职查办,抄没家产,女眷充作官妓,男子充军流放。作为于尚书家的附庸,谢家也不可避免受到牵连,就在他们以为自家也难逃厄运的时候,崇德帝竟然对他们家网开一面了。原来还是看上了他们谢氏强大的经商造钱能力,今年旱灾严重,北边几省的税收那是想都不用想了,不仅没有,反要国库拨款赈灾救济,国库这些年哪有闲钱?谢氏虽然和于尚书是一伙的,但这么多年皇商当下来自己的经营渠道已经打通建立起来,别的皇商上来不可能短期内取而代之。这样下来,还真要留着谢氏一命。于是谢氏族人在被关了半个多月后放了出来,但是他们家的皇商身份被夺,家产全部充公。这还不算,崇德皇帝要求谢家把已有的商业渠道全部转让给新的皇商安家,直到安家站稳脚跟为止。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了,更可恶的是大皇子看中了谢氏挣钱的能力,为讨皇帝开心竟空口白牙污蔑谢氏作为皇商监守自盗,这些年来偷税漏税高达两百万两之多。皇帝看出了大皇子的意图,竟然点头认同了这罪名。谢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虽然全部家产已充公,但作为普通商人亦要挣钱还钱,把之前偷漏的税补全方可,限期三年,如规定时间内未如数补交,再另行处置。陈三宝没想到谢乘风能和他说的这么详细,听了来龙去脉后,陈三宝再看谢乘风便开始同情起来。曾经的天之骄子,商业奇才,京城富三代,一夕之间倒台,家产耗尽不算,还莫名其妙的背负了这么多债务,这啥时候能还上啊?!真真可怜的很啊!自己虽然穷,至少没欠那么多钱啊,还小有资产,九十多两呢。“你家不是家产全部充公了么?那这房子怎么回事啊?那你家还了多少了?”“这房子是我岳父家的,我们家只是借住罢了。当初从狱里出来家产便被抄没了,家里的房契地契都被拿走充了公。”“后来我们家派在各地的掌事都回来支援才带回来一部分银子,统共五十多万两都还了户部,现在还欠一百四十多万两。我今天出门就是去户部和新皇商安氏继续交接去了。”不用想,这安氏背后绝对是大皇子了,这可真是太惨了太惨了,太惨了太惨了,这一屁股债啥时候能还完啊。这大皇子真是好手段啊,谢氏一家的所有家产至少有几百万两吧,拿走了现成的,再让他们继续挣钱,这可是白给朝廷打工啊,还有比这更惨的么!“说起来,你怎么来京城了?难道是逃荒来的?你瘦了很多,感觉也成熟了一些。”说完了自己,谢乘风又把话题转到了陈三宝身上。“哎,可不就是么,我们家今年春天就没怎么下过雨,后来辽源省那边的流民都往我们那边跑。幸亏我出来的快,要不然都出不来,现在整个承天省都乱成一团了。”“我们走了一个月才走到京城,这一路风餐露宿的,能不瘦才怪。前天刚到,我今天就来找你了。”本来还想问问他有没有地方安置他的族人,看谢乘风这样,陈三宝也没好意思开口,估计开口了也没啥用。“你来找我就是为了看看我?不会是有什么事求我吧?”谢乘风本来就是个人精,这段时间突逢家族巨变,更是迅速的成长起来了。看到陈三宝一脸愁苦,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哎,说起来惭愧,我们陈家村当初一起逃出来不少人,我家在京城有房子就侥幸进来了,可是朝廷不让流民进城,给他们都拦在外面了。”“我们好不容易到了京城以为能有一线生机,哪知道现在连京城的大门都进不来,我爹现在还在城外陪着族人们呢。”谢乘风听了,沉默了起来,要是以往这点小事根本不是事,他张一嘴就能解决的,但现在他自己都寄人篱下,还莫名其妙的背负了那么多债务,又哪里有余力帮助别人呢。其实他还是很看重陈三宝的,毕竟他曾经一次次的带给他奇迹,不论是柿子饼还是葡萄酒都让他很惊艳,也帮他挣了不少钱。后来听存仁叔说陈三宝又搞了很多花样,只是一直以来无缘得见。想到自家还欠朝廷一百多万两银子,这么多钱需三年内还清,他失去了皇商的身份又怎么还?爷爷年龄越来越大了,这次在牢里受了罪出来后始终没下床。他爹现在急的像无头苍蝇一样,每天都出去找以前的朋友,但收效甚微,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的很。他哥只知道读书,经商的问题是一概不懂,他们家现在还是戴罪之身,以前设想的科举之路算是彻底断了。在以前他们家生意之所以能做的那么大挣那么多钱,一方面是因为自家爷孙几代的努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身份的加持,背后有靠山,行事也方便。现在呢,作为平民,他拿什么在三年内挣出来一百多万?作为商人他太懂商人的低贱了,但凡一个小官都能欺负你作践你剥削你。别说他爹无头苍蝇了,现在他也满脑门官司,每天愁的很。谢乘风转头看看陈三宝,看他普通的面容上眉头紧锁,一脸纠结的样子,谢乘风心里突然一亮。他一定是疯了,竟然会觉得自家崛起的希望就在这个满脑子稀奇古怪的陈三宝身上!但谢乘风越想越激动,对啊,陈三宝有点子,他有经商头脑,只要他们两个合作,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哪怕不是皇商又怎么样,当年太爷爷还不是一个卖货郎?不也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现在陈三宝有求于他,他何不努力帮他一把,这样他就算欠了他一个人情,以后他们两个合作的时候他才能占据主动啊。“你们这一行大约多少人?”“差不多五百多人吧。”不光陈氏还有宗氏啊,一共五百多人。不过也不一定,看昨天那架势,不知道今天他们队伍里会不会有人报名入军籍。“我岳父家虽然也是个商户,但是在京郊有一个庄子,面积不小,应该能有余地安置你的族人,不过五百多人太多了,那庄子最多能放三百多人。”陈三宝听到这就已经要跳脚了,果然,果然,果然来找谢老二是正确的选择,瘦死的骆驼就是比马大。三百多人也行啊,他们中一定会有去边塞的,也许就不到五百人了,剩下的实在不行他再想别的办法呗。“谢公子,你简直就是活菩萨啊,简直太好了,太好了,陈三宝在此替族人们谢谢你了。”说罢陈三宝狠狠作了个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