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宝出来的时候别说户籍了,连银子都没有一两,自己还是外地口音,这种情况出城,保不齐就会被当做嫌犯抓起来。现在的他满腹心思,机械的重复着手里夹菜喝粥的动作,直到桌上所有的包子和粥都被消灭,还是没想起应对之策。自己刚刚已经和客栈结完房钱,刚吃完饭就又续订,一定会让人看出猫腻。陈三宝没有办法,只能僵着身子站起身来,打算去找下一家客栈暂时落脚。“苗老弟,你吃完早饭了?今天要回去么?”陈三宝刚站起来,昨天的胡春桥正从楼上下来,看到他打起了招呼。“听你昨天说快到过年了要买点东西,我打算一会也买点东西再走。”“这么巧?那一会一起啊,我给你当个向导,我对这熟悉,正好领着你一起看看。”陈三宝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拒绝,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并且又坐了下来等他吃完饭。“苗老弟,你打算买点什么?我领你去啊。”“还没想好,也不知道这个地方都有什么特产,胡大哥想买什么我跟着你一起转转吧。”“那行,快过年了,我想给家里的爹娘和婆娘买点新鲜布料,走,咱们去县里最大的布行走走?”陈三宝此时无计可施,只能先和胡春桥一起出了客栈前往布坊。一路上胡春桥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当地的特色,建议他走之前买哪些东西。“听胡大哥说这些,我觉得都很不错,双河县可真是人杰地灵,这么一说我还真不想走了,打算再多住几天。出来一趟不容易,好好感受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也很不错。”“你打算多住几天么?要是往常我还多留你,不过现在么,我还是劝苗老弟早日回去为好。”“哦?不知胡大哥此言所谓何意?”“你来的时候没打听么?咱们双河县是南平省最靠东边的县城,再往东走就出了南平省地界,进入江北省地界了。而现在江北省的产粮大府翼州府已经被北方过来的拿伙叛贼攻下了。”“说白了,咱们这地方离翼州府也不远,你要是出了城往东走,到下面的梨树镇就能看到驻扎在那的朝廷驻军了。”“不过吧,虽然那伙反贼看似离的不远,但因为朝廷在北边始终给他们压力,所以他们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就在没动过地方。”“当初他们南下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们多恐慌,好多当地的富户都跑了,我当时就打算跑了的,这要是打过来就完了。但我爹娘年纪都大了,大哥二哥他们也都不同意走,我们就选择留下来了。”“听说当初县老爷也差点吓尿,要不是朝廷马上派了大军过来,说不准县太爷都能跑呢。”最后这句话是胡春桥悄悄附在陈三宝耳边说的。听了胡春桥这番话,陈三宝表面平静,内心却波涛骇浪。当初他被王彪和张二春绑架,在马车里过的是天昏地暗,哪哪都不知道。谁知道这王彪二人竟然给他拉到了这双河县,而这里竟然已经是南平省的最东边,恰恰好挨着翼州府。这双河县离京城的距离才几天的功夫,也就是说那伙叛贼离皇帝竟然那么近。天啊,他之前一直以为这场战乱其实离他很遥远,毕竟京城一片歌舞升平安静祥和之象。他还今天一个铺子明天一个铺子的开呢,谁知道叛贼们其实离他才这么近。不是说皇帝都讲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么?咱么这崇德皇帝都这时候了还有那心情搞权力游戏?真是心大的一批。想到自己爹娘媳妇儿都在京城,家里还没有他主持大局,还不知道现在什么样呢。自己又一时半会回不去,陈三宝愁的内心焦急不已。“多谢胡大哥告知,小弟这次就是来跑腿送信的,还真不知道这些消息。说起来小弟也出来一段时间了,不知道现在朝廷和那伙反贼打的怎么样了?”“我出来的时候听说皇帝又派了八皇子殿下去了北方平叛,也不知道战况如何了。”“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那里离咱们这太远了。你不知道自从朝廷派了邢将军去了梨树,我们这心就放回肚子里了,我家的生意又重新开了张,你看县太爷也都不跑了。”好吧,从胡春桥这里是得不到什么有效的信息了。说话间,二人正好到了当地最大的布坊,陈三宝把所有的心事压下,和胡春桥一直挑选起了布料。说实话,两个大男人来布坊挑东西怎么看怎么感觉怪怪的,没看他们一进来原来热闹喧嚣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一溜烟的躲了起来,并且整个大堂都安静了。陈三宝以前也给家里人买过绸缎布料,但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顿时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但胡春桥则冷静的很,若无其事的挑着。“咱们就是来买东西的,又不是打家劫舍的,不用管她们,挑完咱就走了。”不同于胡春桥的挑挑拣拣,陈三宝则态度敷衍很多,他根本不想买东西,首先没心思其次也没钱。在这里吃穿住行哪一样都要钱,昨天偏得的五两银子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现在这个时候他是如何也不敢多花一文钱的。虽然不打算买,但不耽误陈三宝好好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布料。可能更靠着南方,这里的布料的样子没有京城的颜色那么绚丽,更偏向小清新的淡色。而且价格方面也远没有京城贵,总体来看还是很平民的。真是看不出来,这陈春桥看起来高高大大的,买东西颇有点持家小娘子的感觉,挑挑拣拣、货比三家还讨价还价。终于从布坊大包小包的出来后,这厮还意犹未尽,又拉着陈三宝去了旁边不远的杂货铺,买了一堆干调和瓜子花生之类的吃食。陈三宝本来正便无聊来的等着,没想到一转身竟然在前面的架子上发现了他们家的粉条!我的个亲亲啊,这里竟然有粉条!哈哈哈哈哈,果然天无绝人之路,机会这不就来了。压抑着激动的内心,陈三宝故作镇静的问了问杂货铺的老板:“老板,这是什么东西?以前好像没见过啊。”“回客官话,这东西是个新鲜物件,叫粉条,是从京城那边传过来的。这是一种吃的,用水泡一下就能入菜,口感特别滑,吃法也多,客官来点不?”“粉条?怎么卖的?”“这粉条啊以前的价格还不便宜,都有三四百文一斤,不过这几个月降下来不少,现在才一百二十文一斤,你要是买的多我也能给你便宜点。”“一百二十文啊,确实不贵,买点回去尝尝也行。冒昧的问一句,不知道老板这粉条在哪上的货啊?”苍天保佑,咱们这地方千万有个代理点啊,那他就得救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救救孩子吧……“我是从檐台府拿的货,那就有一家专门的粉条专卖店,听说是以前京城的皇商开的,附近的县都在那统一拿货。”陈三宝刚刚升起的巨大希望随着杂货铺老板的话音落下,轰然崩塌。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此刻陈三宝的内心吐血,表面还要装作一脸的若无其事。“啊,果然皇商就是不一样,还能整出来这么个新鲜吃食,老板不说我还真没听说过。”“那是了,你不知道,我还听说这皇商家以前还卖过一种不用粮食酿的酒呢。据说也特别好喝,但价格特别高,咱也没见过啥样。”胡春桥听着陈三宝和老板在旁边侃侃而谈,看了看这粉条,觉得也挺新鲜,仗着自己昨天多挣了一两银子,一咬牙买了一斤,决定拿回去让父母尝尝鲜。从杂货铺出来,陈三宝沮丧的实在不想和胡春桥继续逛街。他打算自己一会悄悄去城门处看看是否出城需要检查户籍。万一就不用户籍,那他就抓紧时机连车都不租了马上出城。结果他刚要开口,胡春桥竟然说自己已经买的差不多了,也要出城回家。“自从昨天见到胡大哥小弟便倍觉亲切,大哥要走,小弟怎么能不送一下,下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呢。”如果检查不严,能和你搭伙出城就最好了。帮胡春桥扛着他刚买的零七八碎的东西,两个人慢慢走近城门口,陈三宝老远便看到那里站了好几个巡逻的兵卫对过往行人进行检查。陈三宝往边上看了看,果然看到城墙下面有通缉杀人犯的告示,那告示上还有悬赏,但凡前几天看到有人从烧窑炉出来的就能有奖励。根据当初那窑主的回忆,陈三宝的身高发型和服饰口音也写在了上面,看完这告示陈三宝反而悄悄的叹了口气。因为当初他被王彪绑了好多天,被绳子勒的腿腕红肿渗血,所以走进烧窑的时候一瘸一拐的,是张二春给他搀进去的。所以告示上便有两个重要信息:京城口音、瘸子。哈哈,天助他也,自己根本不是京城口音,他是承天省的口音。现在腿养好了又不瘸了,看你们怎么找我。不过之后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城门处,发现出口和入口检查的都非常严格。好奇怪,要是为了抓他那应该是出城检查严格,怎么进城也突然严格起来了?“胡大哥,怎么现在进城都这么严格了?我记得我前几天过来的时候没这样啊。”“对啊,好奇怪,我也不知道,昨天上午我来的时候也没要户籍啊。”“估计又是南边的那伙贼人又起幺蛾子了,他们一有异动咱们这边就很严格,几个月前他们刚攻下翼州府的时候县里检查的也这样。”看着形势这么严峻,陈三宝不敢再往前走,把手里拿的东西都还给胡春桥,便和他提出了分别。“胡大哥,相见就是有缘,小弟有幸在这遇到胡大哥这样的好人,真是苗某的幸运。”“苗某家住京城外的一个庄子,叫明义山庄,如果以后胡大哥有机会去京城千万要记得过来找小弟,小弟再好好款待大哥,你要是找不到就找我妹妹苗兰花,她一直在那。”“这城门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大哥也很开心遇到老弟,我家就在县城外不远的柳远镇,走路的一个多时辰就能到,要不苗老弟去我家坐坐?”“这就不去叨扰了,小弟打算一会再好好在县里买点东西,再去马车行打听打听,这两天就要回去了,毕竟快要过年了。”看到陈三宝的拒绝,胡春桥无法,只能在此和陈三宝挥手告别,并说以后有机会去京城一定找他云云。把胡春桥送走,陈三宝马不停蹄的迅速撤离了城门处。开玩笑,刚才他在这站着和胡春桥话别,心里别提多害怕被那些捕快兵卫发现了。待感觉自己走出来一段安全距离后,陈三宝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杀人犯也真是不好当啊,幸好现在没有监控,不然他早就暴露了。环顾了一下四周,也不知道走到哪了,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便宜的客栈,要了一间最低档的单间,陈三宝开始了他在男平省檐台府双河县的逃犯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