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民生多艰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有天大的宏图志向，没有人，就什么也施展不出来！“回大人，因着咱们承天省这两年不是战乱就是天灾的，在籍编户又少了这么多，大量土地抛荒，无人耕种，所以当初八王爷走之前说了，要减免赋税，由原来的十五税一变成现在的三十税一。”“县里和镇里的店铺也少了很多，所以商税收的也不多。好在咱们明水县有一个码头，这码头连接着上游的安澜府和下游的鸣沙和恒山两县，算是一个中转。”“今年夏天水多的时候，码头运输量也较大，还算收上来点税。但冬天了，明水河里的水少了，码头变浅，这来往货物便都靠陆路运输，这码头的收益也没多少了。”了解完基本情况其他的陈三宝也不用再听了，自己就是出身于陈家村，大体的地理环境和农业发展也都知道。要说这明水县其实也算是个好地方，真正的有山有水人杰地灵。整个县城挨近北麓山脉的南末端，这北麓山脉崇山峻岭挺拔险峻，里面山珍药材不少，但因为山高陡峭，里面猛兽也多。除了专门的猎户，很少有人能深入大山从中获取经济资源。这就像有人守着一个宝箱，大家都知道里面是宝物，却不敢用钥匙打开锁头一样。而水呢，明水是凌河的一条支流，整个凌河横跨几个府，贯穿整个承天省。明水在水深又地势平坦的地方建了码头，用来装运货物，也算有了陆上和水上两条交通了。按理说这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应该经济发达人口稠密，奈何老天不给饭吃，这人一走哪有轻易回来的道理了。陈三宝看着手里一沓资料，里面写了明水近几年的税收的收支情况，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一个真正的农业县，从事农业生产的人十不存一，就是让谢乘风过来把店铺开出个花来，有人买么？通过这些材料可以看得出来，上一任的朱县令已经很努力的在改善民生了。至少除了朝廷征收的正式赋税外，没有再增加其他苛捐杂税。甚至在公职人员的工资上，从县令县丞到下面的文书小吏，都是十分微薄的。至少明面上看似这样的，实际情况就不得而知了。看了看破败的县衙大门，墙上和大门的红漆已经斑驳，大块脱落后的样子特别像得了皮肤病，红一块白一块的看着就是一副衰样。可以说整个县衙最豪华的当属他现在住的这个屋子了，在他来之前，刘县丞他们应该找人重新粉刷了一遍，桌椅板凳都是新的，炕也像重新盘的，甚至连被褥都是新的。晚饭后陈三宝闲来无事又把后院其他地方走了一圈，那些下人们住的屋子也都是破破烂烂的。满仓还说他住的屋子最开始连窗纸都没有，还是他出钱让之冬买了不少，把大家伙的窗纸都换上了新的。他是县令，再穷也穷不到他，苦也苦不到他。他的屋里的火炕一整晚都是热着的，甚至屋里还有小炉子可以取暖以及随时喝热水。但下人们就没这么幸福了，哪怕地位如满仓之冬之春，睡的炕都是傍晚睡前烧一灶，到后半夜都要被冻醒的。“哎，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连县衙的生活都是这样，那下面那些普通民众呢？想到这几天他的伙食又是鱼又是肉的，陈三宝把做饭的厨娘叫了过来，问了一下他的伙食费问题。“回大人，钱都是刘大人前几天给奴婢的，一共是三两。让奴婢尽量每顿都让大人荤素搭配，还必须要有汤。”“我来了这几天一共花了多少了？还剩下多少？”“回大人，奴婢真的没有藏匿，每次奴婢出门买菜都是和夏婆子一起出去的，花了多少钱她也都知道的……”孙婆子还以为县令怀疑她偷偷藏钱来质问她，说到后来甚至开始浑身发抖起来。“我没怀疑你藏匿，我就是问问，你好好回答便是。”“回大人，奴婢这几天一共花了一两八钱银子，您回来当天晚上的接风宴便花了近一两，因为里面有酒，所以贵了点。”陈三宝抬抬手制止了孙婆子的话，揉了揉眉头：“行了，既然是我吃饭，以后多少钱你上满仓那去拿便是。明年春天我娘子和母亲也会过来，这个钱还会更多，你最好学会记账。”“你记住，以后你是给我做饭伺候我的，万不可再向刘县丞要钱了。他给了你也不能要，而且如果他们向你打听我的事情，你万不可乱说一句。”“如果让我知道了，那你就好好想想你的项上人头，我这里并不缺人伺候，别怪我没提醒你！”“是是是，奴婢明白，奴婢明白，奴婢一定不会乱说的。”看着下面瑟瑟发抖的孙婆子，陈三宝再接再厉又沉着脸吓唬了几句：“我知道县衙里原来这六个人里都是以你为主，你把本官的话转告他们。这种话我就说一遍，如果犯了一次，本官绝对不会给你们第二次听见的机会，听到没有？”“听到了，听到了，奴婢明白，奴婢回去就和他们说。”把孙婆子打发走，陈三宝放下手里的账册，心乱如麻。他不由的站起身来推开窗户，一股寒气随着窗户的缝隙直接吹了进来，陈三宝被这寒气激的生生打了个冷颤。老子曾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意思是说国泰民安的时候尽量不折腾，讲究的是无为而治，无为而无不为，可是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经济残破的人口不到四万的明水，要是真的无为的话，要想恢复得等到何年何月去？武玄沣这个贱人还说让他两年内出政绩，自己当初也是信誓旦旦拍着膀子给人家保证给他们创造一个奇迹。现在想想，自己不就是掉进了他挖的大坑里了么？！可是现在真正回来后，站在这里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是他想的简单了。看着外面朦胧的月光，陈三宝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这一晚他又要失眠了……还有一天就要过年了，陈三宝在腊月二十九这天并没有再折腾别的，只是督促了一下‘食堂’的进程。在刘开章的协助下，满仓很快便敲定了临近县衙的一个空宅子。这宅子不大，以前有一个苗姓的年轻寡妇经营了一间豆腐摊，卖点豆腐脑和油条之类的吃食。后来赵家宝的军队来了后，有几个歹人看上了这寡妇，就**了她。这寡妇不堪受辱，激愤之下竟在院里的歪脖子树挂了个白绫上吊了。因为这院子里死过人，哪怕地理位置很好，也没有人愿意住进来。陈三宝倒无所谓，哪个地方不死人？尤其是这种战争的年代，死的人更多，要是都怕这怕那的，以后还能不能过了。明天就要过年了，现在也没什么事，陈三宝让下人们把整个宅子都收拾了一番，贴了新的窗户纸，从关业的酒楼买来了一堆二手桌椅。又让县里的泥瓦匠好好搭了几个灶台，只等灶台干了就能开火了。想着明天就过年了，陈三宝带着满仓和之冬之春以及无所事事的谢掌柜一起回了趟陈家村。坐在回去的马车上，陈三宝频频掀开窗帘向外望去。从明水到平阳，从平阳到陈家村，这两条路，他早就走的熟了。看着外面熟悉的土地和建筑，陈三宝感觉自己好像昨天才刚刚离开，又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来了……